王一民和柳絮影在白露小吃铺分手柳絮影去找塞上萧。她已经和王一民商量好要把最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以激他的爱国热情。

    王一民喝了几杯张裕葡萄酒脚步轻快地往回卢家的路上走。这时候已经是明月初升万家灯火。从松花江上吹来的阵阵清风使王一民觉得凉爽而提神他的脚步更加快了。

    最近几天说不上为什么王一民每往卢家走的时候心头总是泛起一种甜丝丝的感觉这感觉是那样新鲜那样富有引力是他活了三十来岁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感觉的性质如何?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和分析。这感觉还只是才生还很模糊很朦胧但它又确实存在着而且在他身上起着作用。比如现在的脚步加快就是这种力的推动作用。

    王一民走进卢家的院门楼里面静悄悄的好多房间没有开灯。他的眼睛不由得向二楼东侧的一扇窗户望去(最近两天他已经习惯于看这扇窗户了)。窗户敞开着灯光从里面射出来窗旁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仍然伸展着枝条抚摸着窗扇向屋里窥探着……忽然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向大门这边看了一下很快地又不见了。王一民这时正从门灯的灯影里走出来她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真让人难以琢磨。

    王一民走进西楼门上了楼梯现他住的房间门留了一道缝屋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显然是冬梅收拾完屋子忘记锁上了。这屋里只有他俩有钥匙。这个细心的姑娘怎么也粗心大意起来?“我我睡着了真是的……”

    王一民忙笑着安慰她说:“这怕啥困了就睡呗。”

    “不我是在这等您我要给您看件好东西。我坐到这的时候天还没黑呢。可这么一会儿……”冬梅向窗外望望又看看沙和地下忽然两手一拍说“哎呀!我那件东西呢?”她的眼睛急又向四处搜寻着目光忽然停到王一民身上注目看了一下扑一声笑了一伸手说‘汪老师在您那双倒背着的手里呢。“

    王一民笑了。他已经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从背后把画拿出来递给冬梅。

    冬梅一边接画一边探着身子睁着秀丽的眼睛急迫地问道:“您看了吗?”

    王一民微笑着点点头。

    “您看好不?”冬梅问得仍然那样急切。

    “好。”王一民仍然微笑着点点头。

    “就光是一个好字?”冬梅的眉头皱起来脸都红了。

    ‘哪还让我说几个好呢?“王一民故意装成不理解的样子说。

    “可是您您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姐的一片……这个……”冬梅的脸憋得扭歪了她好像突然碰到预想不到的刺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王一民觉出自己有点过分了挫伤了这姑娘的一片热心忙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亲切地说道:“冬梅你别急听我说。”他指着画说“你告诉过我小姐要画这张画我当然也知道她画的是谁可是我一看却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不对劲?”冬梅仰起涨红的面孔忽闪着黑睫毛说“是画得不像?还是……”

    ‘不我不是说不像。“王一民摇着头说”是觉得过我本人太远了我哪有那么英俊哪有那么漂亮!那满身的豪气仙骨真使我有自惭形秽之感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用过多的赞词呢。那不是等于称赞我自己吗。

    冬梅的眼睛瞪大了她忽然一拍手有所领悟地说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您您是在扬一种美德呀!”

    “什么美德?”

    “谦虚呀!”

    王一民一听忍不住笑着说:“小冬梅的词真多!”

    “还词多呢刚才都要让您给急没了。”冬梅撅起嘴说“我原以为您一看这张画就会喜笑颜开赞不绝口哪知您竟是那么冷冷的……”说到这里冬梅忽然眨巴了两下眼睛把脸往前一伸有些神秘地问道“哎王老师您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着看都乐够了当着我面故意这样的?”

    这一句话可真把王一民逗乐了他乐得闭不上嘴乐得弯下了腰。

    冬梅也乐了她一边乐一边指着王一民说:“猜着了!猜着了!”冬梅止住乐变得颇为严肃地说“我说嘛您是应该看着乐呀!您不知道小姐为这张画花了多少心思她先用铅笔画画完了擦擦完了画一连两天她茶不喝饭不想就坐在这画前边端详一直到把这张画画出来她还是不满意。我说这张就让人叫绝了。她却摇着头告诉我说外国有一个叫什么芬奇的画一个叫什么丽莎的女人像……”

    “叫蒙娜丽莎吧?”

    “对!叫蒙娜丽莎!小姐说那个画家画了一辈子蒙娜丽莎一直画到死还没画完呢。您这张画呀她也备不住画一辈子呢。将来也要成世界名画呢。”

    “说你词多你这同真的没完了。”

    “不是我词多是我们小姐为您费的心思多……”冬梅说到这忽然又一拍手说‘哎对了小姐还为这画像题了一诗呢!“

    王一民忙问:“在哪呢?”

    “在小姐屋里。”

    王一民急说:“你跑一趟拿给我看看吧。”

    “不行不行。”冬梅板着面孔摇着头说“这画还是我偷偷拿过来的呢一会儿还得偷偷送回去。您再让我去偷……”

    “哎不是让你偷。”王一民也紧摇着头说“是让你那个……唉!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和小姐说嘛。”

    “说什么?”

    “说我要看看。”

    “那您自己怎么不去说?”

    “我?唉你怎么不明白呢!”

    冬梅憋不住乐扑一声笑了她指着王一民说:“您哪!对画那么冷冷的对一诗就急成这个样子。您别急题诗在我这呢。

    王一民也乐了一点冬梅说:“鬼丫头跟我拐这么大弯儿快拿出来吧。

    冬梅又摇着头说:“可就是拿不出来。

    王一民一眨眼睛忽然一指冬梅的心口窝说:“是在这呢?”

    “对。让我装在心里了。

    “那就从嘴里往出拿吧。

    “好。您听了。”冬梅往后退了两步又轻轻咳嗽一声仰起头庄重地像一个真正演员似的念道:胸怀凌云志起舞向太空。

    惜未逢盛世国乱误英雄。

    王一民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夜空默默地听着冬梅念完了他还一动不动冬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轻轩地问道:“您听怎么样?”

    “好!”

    “又光是一个字?”

    “想要说的话很多。”王一民转过身来说‘你们小姐诗写得好意思我也完全理解但是我却不能完全接受。

    冬梅的眼睛又瞪大了:“您又来了……”

    “别急。”王一民忙对她说“我想把诗句改动一下。

    “怎么改?”

    “你听……”

    正在王一民要念他改的诗句的时候外边楼梯响起来响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听得很真切。王一民立即停住念诗。

    冬梅马上听出是谁来了忙对王一民小声说:“小姐来了!我这画……”她一转身拿着画跑到墙角花瓶前一伸手把画藏到放花瓶的雕花方几后面就势把花拔出来几枝重新插起花来……

    外面脚步声住了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王一民应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卢淑娟进来了。她穿了一身银白色蓝花的蝉翼纱旗袍上身罩了一件深绿色的小马甲。梳得整整齐齐的短上也像柳絮影一样斜插了一朵白色山茶花。瓜子脸上还薄薄地施了一点脂粉眉毛和嘴唇间也隐隐约约地涂了点什么但很淡使天然的美和人工的美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分不出界限。看起来这姑娘今天晚上在打扮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女为悦己者容”这姑娘是不是在暗暗地实践这一句古老的旧话?

    王一民从认识卢淑娟以来还从没看见她这样精心打扮过尤其是在这样静静的夜晚。他一边往屋里让着她一边。注意地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外露了。但卢淑娟却一点也不显得或。泥她仍然那样落落大方谈笑自若。当王一民张罗着要给她泡茶的时候她摆摆手说:“我不喝茶我来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

    她眼睛微微往墙角处扫了一下。冬梅从她进屋就倒背着身子站在那里插花甚至当王一民张罗泡茶的时候她也没动地方这时仍然在原地没动。

    卢淑娟眼睛转向王一民又注意地看看他才垂下眼帘说:“我屋里丢了件东西我来抓小偷。”

    王一民一听不由得也看了一眼冬梅正赶上冬梅也悄悄回过头来往这边看两人目光相遇冬梅竟对着王一民一缩脖一眨巴眼一伸舌头做了一个天真可笑的鬼脸然后又迅地转过头去。

    王一民强忍住笑故作惊讶地问卢淑娟:“你丢了什么东西?”

    “一张被墨水染脏了的白纸。”

    “那也值得偷?”

    “所以叫小偷。”

    “听你的口气这小偷好像在我这里?”

    “嗯。说不定连窝主都一块抓到。”

    王一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卢淑娟也笑了。两人相对着笑笑得那样开心。

    在他俩笑的时候冬梅悄悄地把那张画从茶几后面抽出来用双手捧着又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走到他俩当中这时忽然大声说道:“启禀小姐奴婢冤枉!”

    冬梅这出其不意的一声真把卢淑娟吓了一跳。她那清脆的笑声戛然止住了忙往旁一闪身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指点着冬梅嗔怪地说道:“这死丫头!冷丁跳过来喊什么冤?”

    冬梅装出满腹委屈的样子双眉皱成个一字嘴撅得能挂住油瓶忽闪着一双秀丽的眼睛说:“奴婢确实冤枉按小姐刚才说的奴婢就要变成小偷了!哎哟!这名词有多难听!亏得小姐能狠心地说出口。可是奴婢当了小偷不打紧还要连累另一位好人当窝主奴婢自己委屈能忍住可是不能让人家跟着受委屈所以才要喊冤叫屈。”

    “看这小嘴一说就一大串。”卢淑娟走到冬梅跟前一指她手捧的画说“你说你冤枉这东西怎么跑到这屋来了?”

    “回禀小姐这东西和小姐丢的东西大不一样。小姐找的怕不是这个……”

    “此话怎讲?”

    ‘小姐丢的是’一张被墨水染脏了的白纸‘奴婢捧的是一张快成世界名画的画卷。一张是应该扔到纸篓里的废纸;一张是可以传留后世的珍宝这两样东西怎能混为一谈呢。“

    还没等卢淑娟说出话来王一民先对着冬梅拍手叫好说:“高!冬梅真是高材!”说完又转对卢淑娟说‘小姐也容在下说两句公道话。冬梅的回禀严丝合缝句句人理。如果要让在下当断案的法官的话这场官司是冬梅打赢了。“

    卢淑娟那漆黑的眉毛一挑似嗅似怨地一指王一民说“那得有您这样的刀笔先生在后台指挥。”

    冬梅又没等王一民说话忙抢着说道:。“回禀小姐冬梅一个人在前台就够用了不用后台。”

    “那你就从实招认不要在名词上跟我狡辩。你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画?”

    “回禀小姐不是。”

    “讲明道理!”

    “小姐容禀。”冬梅垂下双手行了一个万福礼表现出一副真诚的样子说“小姐实在要问冬梅只好实话实说若是有冒犯小姐的地方还望小姐海涵。”

    卢淑娟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冬梅下边要说什么她怕她把自己心中的隐秘都说出来。她有些惶惑地瞥视了王一民一眼见王一民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尖便半背着身子对冬梅悄悄地摆手又连连地使眼色。但是冬梅好像都没看见只听她接下未说道:“冬梅这两天看小姐茶不思饭不想心思全放在一件事情上冬梅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真是又着急又难受很怕熬坏了小姐身体。这时冬梅就想:小姐何必这样自找苦吃呢?既然小姐自己不好去找冬梅就代小姐来说了那桩心事吧所以就拿着这张画来找王老师……”

    冬梅这一席话把个一向落落大方的卢淑娟说得面红耳赤头上汗珠都出来了。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低着头斜看了一眼王一民见王一民那白净的腮边也飞上了两片红云正直望着冬梅想要说什么果然王一民说话了:“冬梅不要乱讲你不是就问我这画画得如何?让我说说看法嘛?”

    “是呀这正是我拿着画来找您的本意呀!”冬梅瞪大了眼睛说‘小姐这两天就是为画这张画煞费心血呢。她总想把这张画画成一张名画又总觉得画得不称心我想这画既然和您有关系让您看看给指点指点总会对小姐画好这张画有好处吧。我的本意是想替小姐分忧解愁谁想却得了个小偷的罪名您想这不是屈屈了冬梅这份心思嘛。“

    冬梅咧了两下嘴好像要哭netbsp;卢淑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小手绢轻轻擦了擦头l的汗珠。她那已经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底了神情上又恢复了常态。这时她故意绷着脸对冬梅道:“这么说你是真感到委屈了?”

    “真的。”

    “好吧我既然委屈了你就给你另找一个不委屈的地方吧。明天我就回明老爷和太太把你送到柳絮影小姐身旁去。”

    “哎呀!小姐您送冬梅到柳小姐身旁去干什么哪?”

    “学演戏呀。我现你很有演戏的天才。”

    “那我就跟小姐学吧。”冬梅瞪着眼睛认真地说“我现小姐在这方面的才气比吟诗作画还胜强百倍如果说奴婢有一点这方面的才能的话那都是跟小姐您学的。”

    她这一段话把卢淑娟和王一民都说乐了。卢淑娟用手指一点冬梅的前额说:“你呀!真把你惯坏了。”

    冬梅又施了一礼说:“奴婢不敢放纵。”

    卢淑娟摆摆手说:“行了说正事吧。”她又看了王一民一眼对冬梅说“你既然是为那张画来找王老师的那就把画打开让王老师给指点指点吧。”

    冬梅马上应道:“王老师已经详细看过了他对这张画真是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冬梅!”王一民脸又有些红起来忙对冬梅一挥手说“你怎么又编起我的瞎话来了?”

    “冬梅不敢冬梅说的都是实话。”冬梅又稍稍屈了屈膝说“您光是赞美的词就用了一大堆什么‘英俊’‘漂亮’还有什么‘满身的豪气仙骨’这不都是您说的吗?”

    “可是我那上下还有不少话呢。”

    “冬梅哪能都背下来呀不得挑主要的回禀小姐吗。”说到这里她又转对卢淑娟说道“小姐圣明您会听出来我说的都是实话的若依奴婢的意思这张画就先挂这屋吧。您就手把那五言绝句也题到画上。”

    “别再说了。”卢淑娟嗔怪地一摆手说“哪来的五言绝句?”

    “就是那‘胸怀凌云志起舞向太空。惜未逢盛世国乱误英雄’的绝句呗。我已经念给王老师听过了……”

    卢淑娟双眉一挑“哎哟”了一声说:“我那是草稿还没润色平民声都不对我还要改呢。”

    “您不用改了。”冬梅又一指王一民说“王老师已经给您改好了。方才正要念给我听您就来了。”

    “是吗!”卢淑娟转对王一民说道“这可得请王老师指教了。”

    “哪里哪里。”王一民连连摆着手说“我那是随便说的……”

    “您可不是随便说话那种人。”冬梅对王一民说完又转对卢淑娟说道“小姐您看这样好不?冬梅马上铺纸研墨您先把那四句写下来然后再请王老师把修改的也写下来这样两下一对不是很好嘛。”

    冬梅说完就直看着两个人等着回话可是卢淑娟看看王一民王一民又看看卢淑娟两人笑吟吟地把头低下了都没说话。

    冬梅的黑睫毛忽闪两下明白了。她立即跑到一架紫檀色的书橱前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抽出一张玉板宣纸拿着跑到写字台前把宣纸铺开用玉石仿鉴子压好从笔筒里选出一支胡魁章的中楷狼毫(她知道小姐最爱使这种笔)然后打开半尺见方的大白铜墨盒又掀开端砚拿起徽墨从一个玉雕的小蛤螟嘴里往砚台里滴了数滴清水然后轻舒手腕熟练地研起墨来一边研一边拿眼睛膘着卢淑娟和王一民。她似乎已经窥见他俩的心灵尤其是她那小姐的。知道她愿意写只是还不大好意思。那么自己就大点声研墨吧好写字的人听见这研墨声手就痒痒就像会打猎的人听见野兽叫唤就要拿起枪来一样。冬梅手腕子上用力放大圈一抢研墨声哗哗响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卢淑娟和王一民又对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一红又微低着头嫣然一笑轻轻说了声:“那么淑娟就献丑了。”

    王一民往起一站也轻声说:“一民奉陪。”

    卢淑娟和王一民一同往写字台前走去。冬梅忙停下研墨拿起狼毫拨开笔帽熟练地在端砚里润了润笔又迎着灯光看了看笔尖然后递给卢淑娟。

    卢淑娟接过笔又对王一民微微一笑然后俯下身悬着腕站着写起来。她写的是楷书多于草法的“行楷”是脱胎于王羲之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的。只见她下笔处非常自如轻重徐疾抑扬顿挫运用得特别得体写出的字挺拔中显出娟秀劲健中露出妩媚使王一民不由得暗暗称赞。

    卢淑娟写完了那五言绝句直起腰来把笔往王一民面前一递说:“请王老师批改。”

    王一民接过笔微笑着说:“小姐的诗文和书法都使一民望尘莫及。现在狗尾续貂望小姐不要见笑。”

    卢淑娟脸色微红用兴奋得亮的眼睛看着王一民说:“王老师如果这样说我就应该把这胡乱涂抹的四行字毁掉了。”说着就像真要动手一样。往写字台前移动了一下。

    冬梅忙摆着手说:“哎呀!也没见着你们二位这样的人本来都是满肚子墨水却偏把自己说成是草包。谦虚虽说是美德可是也不能滥用啊。现在就请谦虚的先生听我这小丫环的指挥快过来写您那修改的诗句吧。”

    冬梅的这番话又把王一民和卢淑娟说笑了。在笑声中王一民接过毛笔冬梅忙把宣纸调整了一下指着卢淑娟写的五言绝句说:“王老师既然要改题小姐的诗就请在这后边接着写吧。”

    王一民点点头手握着笔略一凝思也用卢淑娟的姿势俯下身悬着腕站着写起来。他写的是草法多于楷书的“行草”只见他笔走龙蛇飞动圆转笔随手而变手随意而动顷刻之间一改写的五言绝句写出来了他写的是:胸怀报国志仰面向长空。

    誓雪汉家耻国难需英雄!

    王一民写完把笔放到桌子上长吁了一口气庄严。激动地望着卢淑娟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

    卢淑娟的眼睛离开了诗句慢慢转向王一民。她那两道修长的黑眉微微向上挑起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直望着王一民王一民也直望着她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望着。

    冬梅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王一民写的诗句看着看着这姑娘竟低声地吟咏上了。她的声音在这静静的夜晚显得那样凄清那样悲愤她已经懂得了诗中的真意。

    冬梅反复吟咏了两遍卢淑娟的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她并不去擦拭仍然用泪眼望着王一民点着头说:“王老师化淑娟哀怨之词为愤之作寥寥数十字画出一颗爱国的赤心使淑娟深受感动。淑娟一定把这幅最可贵的题诗好好地珍藏起来用以激励淑娟奋向上。等到国土收复之日再装裱高悬起来以为纪念。”说到这里她对冬梅一指题诗说:“卷起来拿回去我俩共同把它藏好。”

    冬梅答应一声珍重地卷纸。

    外面有汽车鸣笛声说话声开大门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夜静更深的时候听得却很真切。王一民看了一眼壁上的挂钟马上就到九点了时间这样晚还有谁坐着汽车登门拜访呢?他看了看卢淑娟移步向窗前走去卢淑娟紧跟着他二人一同走到窗前停下脚步往外看。冬梅也跟过来站在他俩后面看。

    大门外停着一辆小卧车俄国看门老头斯杰潘站在门旁往里让客人客人是一高一挫两个人。在门灯的照映下轮廓看得很分明。王一民心中猛然一跳:是他俩!这两个家伙来于什么2还没等王一民吱声卢淑娟说话了:“是我那个当特务头子的舅舅还有何二鬼子!他们俩这么晚跑来干什么?”

    这时候那两个“客人”已经在斯杰潘的导引下离开大门往院内走来。王一民轻轻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院中看不见的地方面对着卢淑娟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们大概又要在老伯身上打什么主意。”

    卢淑娟深深地点点头。

    王一民注视着卢淑娟稍停片刻低声地说:“能不能去看看他们来干什么?”

    “爸爸会客我去不大方便让冬梅去吧。”

    冬梅立即点着头说:“好我去。”

    卢淑娟说:“我也回去说不定这个舅舅能去看妈妈那样我也可以问问他。”

    王一民连连点头。卢淑娟和冬梅走出门去。

    挂钟里的布谷鸟跳出来叫了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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