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在哈尔滨南岗的日满俱乐部是日本人支使大汉奸张景惠出面起成立的专门吸收上层汉奸及所谓社会名流参加的以游乐为名的汉奸组织。有些“名流”就是通过这个组织和日本人勾搭到一块彻底卖身投靠的。

    日满俱乐部的会长就是张景惠。张到“新京”当了军政部大臣以后仍在这里挂着空名。实际他就是不走也是挂名不管事“会务”完全操在日本人手里。自从玉旨雄一来到哈尔滨以后这个俱乐部就更兴旺起来他非常看重这块阵地自任副会长在原有的游乐场地台球场、围棋室、麻雀室(打麻将牌的屋子)、将(相)棋室、跳舞厅及玩酒场之外又新增加了读书室和谈话室。最后这个室是玉旨雄一经常光顾的地方。昨天他才从医院养好伤出来就来到这里和专务主事山口在“谈话室”里谈了一场话随后就出两封邀请信:一是邀请北方剧团在日满俱乐部周年纪念日时为全体会员献演满洲话剧;二是增聘社会名流卢运启为俱乐部委员聘书即于当日出。不料聘书及邀请剧团演出的信件都于第二天退回来了。退聘书的理由仍是“年老昏聩百病缠身”因此不能参加“俱乐”活动。至于剧团不能演出的理由则更简单就是已答应去齐齐哈尔市演出不便更改。玉旨雄一听到这情况后深为恼火。本来他对聘请卢运启当俱乐部委员一事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放出一个试探性的“气球”而已。但是对让北方剧团来演话剧却认为是一个实际可行的步骤他企图通过控制剧团来进一步控制卢运启。谁料想如意算盘都没打成这怎能不让他心头火起。他当即把何占鳌及葛明礼找来训斥他俩对卢运启争取工作无力旷日持久不见成效。指令他俩要加进行争取工作。邀请北方剧团为俱乐部演出一事一定要如期实现否则将要采取严厉手段予以打击。剧团到齐齐哈尔演出之说是真是假?何一萍不但告诉他爸爸这是假话而且还说剧团已经知道日满俱乐部邀请演出一事有的人正为可能得到的高厚酬劳所引动。主要是卢运启不同意才一口回绝了。

    何占鳌和葛明礼掌握这些情况后就于当夜求见卢运启假说玉旨雄一已经知道北方剧团根本没有去外地演出的计划剧团方面所以编造这个理由完全是拒绝日满提携之表现再加上卢运启本人也回绝了当俱乐部委员的聘请玉旨雄一就大雷霆要封闭剧团追查背后策划人。他俩听见后极替卢运启担心这才连夜赶来报信。在他俩恐吓与劝说下卢运启才勉强答应剧团可以去演出但演出的节目要由剧团自己选定他初步的意见是演塞上萧的新作《茫茫夜》。这戏很现成也很好。葛明礼没看过《茫茫夜》不知是怎么回事怕里面有触犯日本人的地方不敢贸然表示态度。何占鳌不但看过还很欣赏因为他儿子在里面演重要反派。他知道里边的内容和日本人的现行政策没有抵触也知道玉旨雄一请剧团演话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不是反满抗日演什么大概都没有间题所以立即表示赞成并且言明要向玉旨雄一和俱乐部推荐这出戏。

    当谈到俱乐部聘卢运启为委员一事的时候卢运启回绝的态度十分坚决连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留何、葛二人只好作罢了。

    在他们谈话中间葛明礼曾以看他妹妹为名到三姨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在这里他看见了卢淑娟。卢淑娟向他这位舅舅打听深夜前来的目的他倒是实实惠惠地讲了一遍接着又非常关心地询问外甥女的各方面情况有意地把话题引到淑娟画画上随着就提出他想要她一张亲笔画请高手装婊以后挂在家里客厅中供人欣赏。他尽量把话说得随便自然以免使这母女二人多心。他只盼话一出口卢淑娟就能点头。哪知正在笑吟吟的卢淑娟一听要她的画竟把笑脸一收眉头一皱以画得不好为理由一口回绝了。那态度的坚决劲儿真和她爸爸拒绝当俱乐部委员一样。父女二人一个秉性。葛明礼碰了一鼻子灰但也无可奈何又不敢得罪这位如此高傲的小姐所以只好厚着脸皮嘻嘻笑着走开了。

    关于聘请卢运启当日满俱乐部委员以及强行“邀请”北方剧团演出的情况王一民当天夜里就知道了。这是冬梅奉卢淑娟之命连夜告诉他的。

    第二天王一民立即把卢家生的新情况向李汉做了汇报。经讨论后他俩共同认为:玉旨雄一可能正从几个方面向卢运启进行迂回包抄因此我们的工作也必须跟上去。王一民应该尽快地把卢淑娟争取到反抗日寇的战斗行列里来也包括冬梅这样的好姑娘以便在王一民撤出卢家以后(王一民应该时刻有这样的准备一旦现有被敌人注意的可能后即需立即迁出)工作不致断线。而且在影响卢运启上卢淑娟能起到王一民起不到的作用。

    在目前北方剧团可能要变成斗争的焦点我们应该争取这个颇受群众欢迎的剧团站到抗日战线上来现在柳絮影已经接受我们党的领导了通过她可以团结剧团中的一些进步力量。塞上萧也可以在我们的影响下起些作用。但是这还不够应该有**员参加进去直接进行工作。李汉听塞上萧说剧团正想雇佣一名总务员管理剧团的一应事务演戏时兼提词排戏时兼场记台上台下_里里外外都能接触到。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理想的位置机会难得李汉决定立即请示省委派人进去。

    第二天李汉通知王一民省委同意他们的意见决定对剧团的争取工作由反日会负责领导派进去的同志直接和王一民联系。

    省委决定派谁到剧团去呢?当李汉向王一民说出这个人名字的时候使王一民吃了一惊想不到他已经回来了!

    这个人就是北市场飞行集会以后失踪的前团省委书记刘勃。现在化名为田忠。

    在刘勃回来之前团省委的工作已经由李汉兼管。他回来之后省委对他进行了一番审查感到在他出走的问题上还有些疑点不宜于再回到团省委的领导岗位上去就决定先让他到基层组织工作一个时期以便进一步了解和考查。

    刘勃工作一变名字也跟着变了他自己提出要改用田忠的化名。在地下工作环境中改换名字是常事所以领导马上就同意了。伪满初期社会正处在大动荡当中各地人口极不安定。尤其像哈尔滨这样城市人来人往容易糊弄过去。再通过我们的内线关系户口很快就重新报上了。

    刘勃是怎样回来的呢?这里面还有一段曲折的经历呢。

    当刘勃急匆匆如丧家之犬般地从哈尔滨逃到齐齐哈尔的时候他的后爸爸张宗扬刚刚从团长提升为旅长。官升劲头足新的职位给他带来更大的野心。这时的日寇正筹划在满洲境内建立军事管制区张宗扬极想在黑龙江省捞个军管区司令当当当不上正的也得闹个副的。

    正在这时候他的养子刘勃回来了。名为养子实际他连一天也没养过。当刘勃的爸爸被张作霖枪毙之后他就立即把这个老上级的遗孀“接收”过来。那时候刘勃已经在学校里跟着**干上了。依着张宗扬的性子真想在报纸上表个声明和这危险的养子断绝关系。可是他又怕社会舆论所不容。顶头上司尸骨未寒他就占有了那孤苦的新寡如果再声明遗弃那仅存的一点骨血怎能为天理人情所容?中国的传统道德规范对恶人也起着无形的约束作用。

    刘勃的养父张宗扬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思虑再三不但没敢和刘勃撕破脸还从刘勃生父的抚恤金里拿出一笔钱给了刘勃。刘勃虽然也知道这钱是他应得的但是对这通情达理的养父还是抱有好感的。

    不久张作霖的北方政府垮台了。张宗扬也逃回了东北从此养父才完全摆脱开他所不喜欢的养子。

    现在当张宗扬正在飞黄腾达往上升的时候多年断了联系的刘勃突然回来了。他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早已人了**的养子回来干什么是要瓦解他的军队还是要挖他的祖坟?他真想立即下令把他抓起来。时过境迁他现在根本用不着顾忌什么。可是老奸巨猾的汉奸没有立即动手反而笑脸相迎而且矢口不问刘勃这些年都干什么?这次回来意欲何为?他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摆一场家庭宴会为新回来的长子接风洗尘。

    这些年刘勃的妈妈已经接连不断地又生下了三男两女。但是对这个前夫留下的惟一的骨血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她对他的突然归来时而热泪横流时而喜笑颜开;她也为这个后任丈夫对刘勃的亲热而兴高采烈。在家宴桌上她让那三男两女轮番为新归来的大哥把盏敬酒。在生死搏斗的战场上败下阵来的刘勃忽然享受到如此美妙的天伦之乐面对着五光十色的豪华酒宴真好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步踏人了人间天堂一样几杯美酒下肚又好像升上了云端飘飘然如羽化而登仙了。有几次他甚至想说出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在这亲爱的后爹生母面前忏悔自己的过去誓永远在父母膝下克尽孝道。但他刚一张口就被后爹张宗扬岔开了他一边打岔还一边向他使眼色。刘勃看了看那几个弟弟妹妹顿时领悟了后爹的好意内心更加感激不已。

    当酒足饭饱离席而起的时候张宗扬将刘勃领进了他卧室外间的小会客厅。他关严了门这才让刘勃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已经喝得神经异常兴奋的刘勃立刻口若悬河地说上了把他怎么参加青年团成了**一直到当上满洲团省委书记都毫无保留地向这位汉奸后爹坦白了。最后他双腿一弯跪倒在他后爹的面前俯身在后爹的膝上泪如雨下地誓永远和**断绝关系一切都听后爹的安排后爹让他干啥就干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张宗扬不动声色地听着。一直到刘勃跪着讲完了他才把他搀起来还掏出雪白的手绢给刘勃擦了擦眼泪。安慰他说:败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今后好好干他一定想法提拔他有他这个后台几年后就可以挎上战刀当上军官捞个营长、团副不成问题。

    刘勃被说得心花怒放天灵盖都要乐开缝了他带着这满心喜悦在一个丫环服侍下躺在楼上一间小巧卧室的软床上带着笑意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他似乎才睡过去不久便被人猛力推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妈妈穿着一身绣花软缎睡衣衣扣没系好带子拖拉着花白的头披散在惨白的两腮旁腮边还挂着点点泪珠。她的手正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抓得那么紧好像要抠到肉里去。他惊愕地望着她。还没等他张口说话他妈妈嘴唇哆嗦着声音战栗地说:“快快!快起来逃命吧!那老鬼已经叫人来抓你啦!”

    刘勃脑袋轰一声酒劲都吓跑了他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嘴唇也哆嗦上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抓我干什么?”

    “他他说你是**大官你你……”

    她话还没说完楼梯响起来。她一回身扑到门上一边插门一边回头向刘勃挥着手喊道:“老鬼来了!我在这抵挡他你快!快上阳台跳上去后墙下有梯子快……”

    刘勃头都立起来了。他只穿着背心、裤衩便一脚踢开通向阳台的雕花玻璃门伏身在阳台上向下一看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一阵冷不敢往下跳了又奔回屋里……这时外面打门声一阵紧似一阵他那后爹正高声叫着他妈妈的名字骂着吼着威吓着说再不开门就要开枪了。他妈全身扑在门上哭喊着哀求着嚎叫着……

    刘勃一伏身从床上抱起绵软的缎子被褥返身跑回阳台将被褥往下一扔随着一咬牙一闭眼睛一纵身便跳了下去。还算侥幸他的双脚正踩在被褥上没有摔着。他爬起就往院墙下跑连滚带爬地摸到了梯子竖上墙头爬到顶端向墙外一看下面也是黑洞洞的。他恨自己怎么没把缎子被褥抱过来。他一使劲双脚登上了墙头又一回手把梯子推倒了。后退之路已经断绝只有向外跳了。他又一闭眼一纵身只觉耳边“忽”一声风响“嗖”一下落地了。这次五脏六腑差点墩出来眼睛也冒起金星他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往前爬了几步爬得动;急往起一站站起来了;迈开步往前走右腿好使左腿有些痛。不不是腿疼是脚脖子疼他伸手摸了摸黏。他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还能走得动。于是他一咬牙忍着疼痛光着两只脚向前跑去。他跑出了市区又在黑洞洞的乡间路上跑着。他不敢停步他要跑得远些不然天亮时被人家看见怎么办?哪有这样赶路的?运动员也得穿双鞋呀!

    远处村庄里鸡叫上了启明星在南天上向他眨着眼睛。他又奋力往前跑了一段路东天边上放出了鱼肚白色对面路上好像有人在吆喝牲口。他忙停下脚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大口喘了几口气往路两旁看了看。左边是一大片高粱地高粱已经长得与人齐站在垄沟里能没过头顶。他忙一头钻进去猫着腰往里跑。那时北满种高粱垄宽株稀人在里边跑起来挺松宽。他跑了一段路约莫着离大路远了才停了下来。哎呀不好!脚脖子一阵剧烈疼痛。他一咧嘴一屁股坐在垄沟里伸手一摸脚脖子滚热溜圆肿得老粗。他心一酸眼泪滚下来又一蹬腿、一伸腰直挺挺地躺在垄沟里。他伤心地哭起来哭着哭着……睡过去了。蚊子飞过来咬他连癫蛤螟也爬上了他的肚皮……激灵一下子他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忙坐起左顾右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高粱地里……

    这时天已大亮。刘勃瞅瞅自己全身上下被蚊虫咬出的许多大包再低头看看那只伤脚不光红肿还淤着一片血淤血当中隆起一条伤口显然是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剐破的。脚掌子上也有划破的地方。他看着这条伤腿和带血的脚几乎又要哭起来……怎么办好呢?身上一文不名连件衣服也没有肚子饿得又叫起来天哪!这……

    忽然他眼前一亮看见了手腕子上还戴着一块表!一夜狂奔他完全忘了它的存在现在一眼现了真像叫化子拾到狗头金一样高兴。这回不愁没有钱了这块他亲爸爸留给他的瑞士“欧米茄”表可以变成钱变成衣服变成食物变成他所需要的任何东西……可是得怎么变呢?自己就这样拿着出去卖人家一定会以为他是偷来的抢来的……

    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呀!要想办法要挣扎着活下去。他吃力地从垄沟里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横越垄沟拖着红肿的伤腿咬着牙向与大道平行的东方走去。

    他就要走出这片高粱地了。红色的阳光已经从逐渐稀疏的高粱秆棵间照射进来。他轻移脚步眯缝着眼睛努力向外边窥视着。

    外边是一片矮棵植物。不对比矮棵还矮挺大的叶子铺在地下把垄沟都盖住了叶子一旁结着圆圆的东西有小孩脑袋大溜圆溜圆的……哎呀!西瓜!那是西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他又饿又渴的情况下面前竟然出现了一片西瓜地!中医管西瓜叫“天然白虎汤”可以清心、利尿。解毒、润肺。他嘴里流着口水猫着腰向那既解渴又有营养价值的物体摸去。当他脑袋探出高粱地的时候他又留神向四外看了看没看见一个人。离他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用林秸搭的瓜窝棚窝棚顶上伸出个小烟筒一缕青烟正在袅袅上升显然有人住在里面。他不敢粗心大意了忙趴在地下用眼睛向瓜地寻摸着。他瞄准一个大个的匍匐前进待摸到它跟前双手抱住一揪搞到手中。西瓜分量很重青绿色的皮上还带着绒毛没熟是个生瓜。他有些失望地放下它又去摸附近另一个大的。当他的两只手正抱住这个瓜要往下摘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断喝像炸雷一样从空而降:“哪来的野贼!快住手!”

    刘勃浑身一哆嗦猛一抬头只见从一棵大柳树后边跑出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胡子老头手持一条扎枪正横越垄沟朝他这边奔来。

    刘勃吓得叫了一声妈扔下手中的大西瓜从地下爬起来就往高粱地里跑。他腿瘸跑不快挣扎着跑了十来步一下被垄台绊倒了还没等他再爬起来黑胡子老头已经赶到一脚踏在他屁股上磨得放光的扎枪头子对准他的脑袋。

    老头怒吼道:“你再动一下我就给你扎个透眼!”

    这可把刘勃吓坏了。他早就听说黑龙江人性子野何况在这荒郊野外杀了人有谁管?他那淡黄的饼子脸吓得完全扭歪变形了圆圆的眼睛惊恐地盯着扎枪头扯着尖嗓子嚎叫起来:“大爷……饶命啊!我我不是小偷呀……”

    “你还敢犟嘴!”老头抖了抖手中扎枪吼道“我先扎你个透眼看你认账不认账!”老头手中的扎枪好像眼看就要扎下来了。

    刘勃忙举起一只手对着扎枪头拼命摆动一连声地喊着:“大爷!大爷!我认账啊!我我……”

    “说!你是不是偷瓜贼?”扎枪头又往下降落半尺。

    “是是。我是偷瓜贼。

    “还敢犟嘴不?”

    “不不敢了。

    “那就起来跟我走!”老头踏在刘勃屁股上的脚撤回去了又横跨垄台往后退了几步可是扎枪头还对着刘勃。

    刘勃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哭丧着饼子脸站着没动。

    老头又吼了一声:“走!”

    刘勃又一激灵:“上哪去?”

    “村公所!”

    “哎呀!”刘勃忙又哭着哀求着“大爷你老可别送我上村公所呀!那我就完了!我我……”他忽然一伸左手一边往下摘手表一边说“我这有块进口手表瑞士国的我孝敬给你老人家请你老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表从手腕子上摘下来了用双手举向老头。

    老头浓眉一皱指着表吼道:“你还是个偷表贼?”

    “不不是。”刘勃忙又摆着手说“我不偷表。你老看看我这身打扮能穿着背心裤衩去偷表吗?”

    老头真的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这一打量他又得出了一个新结论一持黑胡子说:“啊我明白了!你原来是个色鬼上了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炕让人家捉奸的堵住了这才……”

    “哎呀你老又冤枉我了!我从来不干那肮脏事儿……”

    “那咋连布衫裤子都耍拉没了?”

    “我我…”

    “说呀!说出个子午卯西来我听听。

    “我我……”刘勃圆眼珠子直劲儿晃荡。这时他的心神稍稍稳了一点。他已看清老头那古铜色的圆脸上长着一副端正的五官虽然满脸怒气却不凶恶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衣裳洗得还干净看样子像个正经庄稼老头。刘勃便把心一横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说道“我我实话对你老说了吧我昨天正在家里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日本人忽然来抓我我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日本人抓你?”老头又打量刘勃一眼“他们为啥抓你?”

    “因为……”刘勃眼珠子又一晃荡说“我说了实话你老不会去报告给日本人吧?”

    ‘你说啥话?“老头眼睛一瞪黑胡子都掀起来了。他要接着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咽了一口唾沫说”你说吧我老郭头从来没干过见不得祖宗三代的事儿。“

    刘勃从老头的感情变化和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得出了进一步的判断便打起精神说道:“因为我反对日本强盗的侵略我热爱我们的祖国……”

    老头眼睛一亮没等刘勃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么说你是反满抗日的?”

    “正是。”

    老头“嗯”了一声又捋着胡子想了想突然一指刘勃瞪着眼睛间道“那你咋那么胆小?”

    刘勃被这突然飞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之间竟没回答上来。

    老头毫不放松地接着问道:“说呀!为啥那么胆小?谁都明白能挺起腰杆子反满抗日的都是英雄好汉哪有你这样的?”老头举了举手中的扎枪说“竟让这么个玩意儿吓得魂不附体狼哭鬼嚎的哪有个抗日英雄的样儿?”

    刘勃的眼珠子又晃荡起来老头话音一落他马上口若悬河地说起来:“你老有所不知抗击日寇是分成一武一文两条战线的:武的在前冲锋陷阵敢打敢冲这就是你老所说的英雄好汉;文的专靠着一支笔杆子写传单写标语写文章写口号用文字做武器打击敌人。”

    “这么说你是文的?”

    “专写传单和标语。”

    “那你写了敢出去贴?敢出去撒?”

    “我光管写贴、撒另有专人。”

    “这么说你们有一帮人?”

    “说一帮人是不够的。”刘勃越说越来精神这时竞把手一举头一扬像诗人朗诵一般地说“我们有千千万万的祖国儿女!我们有数不清的英雄战士我们在抗日的红旗指引下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老头的眼睛又亮起来他忽然急地向刘勃身前走了几步几乎靠到刘勃身上呼吸急促地问道:“你说什么?战士!红旗!你你是不是**?”

    刘勃面对着老头那激动的神情心里越来越明白他连连点着头说:“你老算说对了我正是一个**员。”

    老头一把抓住刘勃的手摇晃着说:“这么说你是个同志!”

    刘勃又连连点着头。

    “太好了!”老头的大手更加用力地抓着刘勃说“我的儿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支武的他现在跟着同志上了游击队。家里就剩下我们老两口领个老姑娘种了这片西瓜……”说到这他忽然停住话头“哎哟”了一声说“别光顾说话了你是不是水米没打牙又饥又渴?”

    刘勃又连连点着头。

    “走吧!”老头搀着刘勃说“跟我到瓜窝棚里去到这就像到家里一样咱们是同志呀!”

    老头搀着刘勃向高粱地外面走去。就在他俩刚刚从高粱地里探出脑袋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飞过一只皮鞋脚来一下把老头手中的扎枪踢飞了接着又伸过一只长胳膊一把抓住了老头的领口。

    老头和刘勃都吓得一抖。刘勃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伪警察右手端着匣枪左手扭着老头一边狞笑着一边对老头说道:“好你个老郭头老子早就断定你是共匪这回……”

    警察正在得意地说着没想到老郭头猛往前一蹿一张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警察连端枪的胳膊都被箍在他那有力的臂膀当中了。

    “啪”的一声警察手中的枪走火了枪子正巧打在一棵高粱秆上高粱秆应声折断。

    刘勃吓得“妈呀”一声喊叫扔下老郭头转身就往高粱地里跑。在枪声的强烈刺激下他跑得飞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块高粱地又钻进了另一块高粱地……

    刘勃没命地奔跑着跑哇跑不知跑了多么远最后他跑到一座山丘上钻进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中一头倒在地下再也不想起来了……

    周围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他长叹了一声举起手要看看几点钟了。糟糕!手表不见了!手表是在要给老头的时候摘下拿在手里的一定是在方才奔跑的时候甩丢的。这回可真成了彻底的穷光蛋了身上除了两块“遮羞布”之外一无所有!这可怎么回哈尔滨哪?

    刘勃躺在树丛里呜呜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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