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锣声响过,一个身影慢慢的穿过景隆门来到了南宫七殿,一边走著一边前顾后盼的,像是害怕有人跟在后面似的,来到了一座宫门前停下了脚步轻轻推门进去,那个人把手上拿著的篮子放到地上,把篮子裡的东西拿出来放到火盘裡,燃起的火光顿时映照著她的脸,原来是谭姑姑。

    她拿著带来的纸钱一点一点扔到火盘裡,口中一直念念有词的,突然一阵风吹过,顿时把火盘裡的烧成了灰烬的纸钱纷纷吹起,谭姑姑激灵了一下忙把剩下的纸钱全扔进火盘裡,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又拜了拜,正想转身离开,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她身体震了一下动也不敢再动。

    铃声停了,可是谭姑姑还是不敢动,突然一个黑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谭姑姑吓得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跌坐了在地上,连忙朝前方不停的叩头,口中一直念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关我的事,对不起…”看来这一来真的把她吓的不轻。

    “昭雪…昭雪…”一把听若空灵的声音突地响起,叫著一个名字,谭姑姑身体顿时抖了一下,昭雪本来就是她的闺名,可是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叫她,也只有少数几人会这样喊她,难道…

    “昭雪…我很冤呀!”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几分怨,几分恨,谭姑姑根本不敢动半分,过了会儿,她终于回头看去,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宫殿裡突然亮起了灯,两个在灯光下投射出来的身影出现了在她眼前,谭姑姑像被什么卡在喉咙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昭雪,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们死的那么惨,不替我们雪冤,为什么?”声音再度响起,谭姑姑一脸的惊恐,身体不停往后退不停的摇头摆手,突然手

    一动摸到身后一些东西,她由不得回头看去,一截衣袍映入眼帘,她慢慢的抬头看上去,两个人站了在她面前,一男一女,他们都是披头散髮,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模

    样。

    谭姑姑惊魂未定,只觉得手掌心湿湿黏黏的,仔细一看满手都是血,她不禁低头一看眼前那个人的衣袍下摆还滴著血,谭姑姑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忙爬起身拼命往后退,突然那两个人扑上去掐住了她的脖颈。

    男的说道﹕“谭昭雪,当年我们几个好歹也是在一宫办事,我们死了你也逃不了,你也得下来陪我们。”

    谭姑姑拼命的挣扎,吃力的说道﹕“不关我的事,你们的死跟我没关系…咳咳…方末…不是还有方末吗?为什么你们不找他…”

    另一个女的声音怨恨的说道﹕“因为你是唯一还留在宫裡而且活著的人,我们的死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既然你选择逃避也不站出来把以前的事说出来,害得我们惨遭毒手,那么你就索性把你知道的带到地下吧!”说著,掐住她脖颈的手更用力。

    谭姑姑已经被逼得退到一角,“二十…多年前…我已经尽力想把颜妃娘娘救出来,是…是孙氏…是她…”说到这裡,那两个人突然放开了手,朝后退了两步,谭姑姑不禁弯下腰拚命的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突地的打开,两个人从里面出来,谭姑姑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就跌倒,幸好及时扶住了身后一块假石。

    “谭姑姑!”领头的女子开口说了句话,谭姑姑愣了愣,定眼一看面前的人,竟是东陵慕英,后面的是郑馨,那一男一女的其实便是温玄瑾和沈莞香,谭姑姑一时间脸色都变了,张开了嘴巴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

    接著卫承瑜、郁锦商和卫承康在一座假山后走了出来,卫承瑜来到了谭姑姑面前说道﹕“谭姑姑,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躲避人群,把自己过去的身分都掩饰得

    很好也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以前的事,我们本来也不敢肯定你就是二十多年前死裡逃生的那位女官,可是你每年都会偷偷烧纸钱,而且今天又是颜妃的忌日,如果

    你还念及昔日的主仆之情就肯定会来这儿祭拜,若我们直接来问你,你也未必肯说,所以只有用这个办法。”

    谭姑姑已经无话可说,她闭上了眼睛嘆了口气,“我就知道,在千岁爷那天来琉璃宫的时候奴婢就知道早晚会有一天被查出来,那场大火确实不是意外,是孙氏一手策划的,奴婢当年其实是孙氏派在颜妃身边的人…”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无一不惊讶,谭姑姑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便把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过去,可是这些年谭姑姑却一直活在恐惧和愧疚之中,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在恶梦中惊醒过来。

    当年她还是金钗年华,家裡穷便把她卖进紫都当上个宫女,银两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有了银两家裡的生活也会好过一些,“当年奴婢还只是个不懂分辨黑

    白是非的黃毛丫头,一个初入宫的宫女一个月的奉禄才一两,加上有时候主子的赏赐才勉强足够寄回家裡,所以当时对奴婢来说银两就是一切,谁能给我金银财帛让

    我为她卖命也可以,就是这样奴婢被当年的孙贵妃相中…”

    孙氏是武昌帝的元配,在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做了世子妃,本来按理来说武昌帝登位后她便順理成章的被册封为皇后,可是武昌帝只是给她封了个

    贵妃,为了这件事她一直是耿耿于怀,本来也是相安无事,直到昭庆十年武昌帝从宫外带了个女子回宫并封她为妃,她便是当年的颜妃,这对于孙氏来说是大大的侮

    辱,因为册封当天正巧是孙氏的生辰。

    卫承康听著哈的笑了声,道﹕“原来当年发生了这等事,只是父皇提及过皇祖父甚少踏进**,居然突然册立了个宫外女子,而且一来便是位及妃位,难怪宫裡的人都说皇祖母恨极了颜妃了。”

    谭姑姑苦笑了笑,道﹕“当年人人都说太后美艳不可方物,是**第一美人,只是跟颜妃相比就被比下去了,看她得一个颜字作封号便知道,太后也只是以

    她本来的姓氏作称,所以她的出现让太后认为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夺走了,她的夫君、她那**第一美人的讚誉,本来一切都还压得住,直到先帝把西域进贡的唯一

    一颗南珠打造成的簪子赐给了颜妃…”

    东陵慕英愣了愣,忙把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根簪子拿出来,“可是这簪子?”

    谭姑姑仔细一瞧,道﹕“好像是,但是…样式又好像不太一样,可是应该是它没错,因为这簪子上镶嵌的珍珠同样是黑色,奴婢记得当时西域来使献上它的时候曾经说过黑色珍珠在他的国家也就只有这么一颗。”

    东陵慕英又说道﹕“你说颜妃的簪子上镶嵌的是南珠,确定没有记错?”

    谭姑姑摇了摇头,一脸肯定的回道﹕“奴婢记得当时那位使者还说过几句话,他说『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他还说虽然跟夜明珠相比,南珠还是被比下去,但是黑色的南珠已是千金难求。”

    东陵皇后说过那簪子上的是夜明珠,可是谭姑姑却非常肯定的说簪子上的是南珠,按理说谭姑姑是在颜妃身边伺候过的人,她自然是更清楚,大概是东陵皇后弄错了,毕竟她见过颜妃不过两次。

    东陵慕英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让郑馨把她一同带来的那幅画卷拿出来,“谭姑姑,你仔细瞧瞧这画中人是不是就是颜妃。”

    众人都不明白东陵慕英的用意,可让他们更惊讶的是谭姑姑居然摇了摇头,“虽然画中人确实跟当年的颜妃有几分相像,可是肯定不是颜妃,因为颜妃娘娘根本不会骑马,也从未离开紫都又怎会画下了这幅草原策马图呢!”

    温玄瑾已经有点著急了,一手拿过画像,“谭姑姑,你瞧仔细她真的不是颜妃吗?但你瞧上面的印鑑明摆著是先帝的玉印,如果画中女子真的不是颜妃那么会是谁?”

    谭姑姑道﹕“少将军,您有所不知,先帝每次画画必须得有实景在他眼前才能下笔,先帝说这样画出来的画才有真实感,所以先帝是不会空凭想像去画这幅画,而且…”谭姑姑看著东陵慕英,续道﹕“奴婢觉得画中女子跟千岁爷更为相像。”

    东陵慕英怔了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让郑馨把画卷收起来,“罢了!这画像裡的到底是谁就別再追究了,只是谭姑姑你刚才说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太后一手策划的?”

    谭姑姑点了点头,“其实不只是奴婢,方末也是太后的人,那场火便是他造成的,其实真正忠于颜妃的只有喜孜,因为颜妃曾对她有救命之恩,其他人都是

    各怀鬼胎,不说奴婢跟方末,就是方翠玉和冯兴余不过也是因为颜妃深受圣宠所以才肯到琉璃宫伺候,要不然他们怎肯宁愿开罪当时掌领**的孙氏呢!奴婢跟在颜

    妃身边不过两年,可是她对奴才们总是很温和客气,跟孙氏不一样,听说她宫裡的奴才们没少受皮肉之苦,只是没人敢吭声罢了。

    “颜妃跟**其他女子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似的,**的女子每天总是想著如何梳妆打扮,如何吸引皇上注意,可是颜妃却不爱打扮,每天只是略施脂粉,穿的衣服也是很素雅,別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冷宫的废妃呢…”

    对于谭姑姑来说,孙氏是她的恩人,给她使之不尽的银两,让她的家人三餐温饱,唯一交换的条件便是绝对忠诚。颜妃却是给她带来温暖的人,把她看成是自己亲人一般对待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慢慢的她懂了,明白谁人是真心的待自己,慢慢的她便向另一边靠拢…

    可是孙氏也是个聪明人,她意识到谭姑姑的想法,结果她先下为强把谭姑姑的母亲和弟弟抓了起来藉以要胁她继续为自己办事,谭姑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听命于她,直到她知道了颜妃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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