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readx();</script>    姜德胥拍拍遥儿的手臂,又道:“既然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干脆大公无私、秉公而断,将所有够资格作官的人按照资历、名望、地位、才干排出一个顺序,根本不管他属于谁的阵营,这样如何?”

    不待遥儿回答,姜德胥便冷冷一笑:“这样做的话,那更是愚不可及。就算你分得公允,甚至张榜公示,把你选贤任能的标准都公布出来,让天下人全都无话可说,挑不出你半点毛病,那又如何?

    的确,不会再有人利用此事做你的文章了,可是从此以后你将寸步难行!明里暗里,你将结下无数的仇敌,只要被他们逮着一个把柄、一个机会,明枪暗箭便会蜂拥而至,让你粉身碎骨!”

    姜德胥淡淡一笑,道:“若非这般棘手,圣人又何必把此事交托于你?因为南疆土蛮对你的亲近,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件事一旦办完了,你也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你明白?”

    姜德胥说得稍有些含蓄,但这个含蓄,只是把一些不好直白说出来的话含蓄了一下,稍有一点官场经验的人就听得懂,如果遥儿连这么明白的暗示都听不懂,那就成了真正的愣头青,这个官不做也罢。

    重用遥儿,由她主持其事,一切矛盾冲突集中在他的身上,等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解决了。再把遥儿处理掉,籍以平息来自各个层面的怨愤和矛盾,即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女王大王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当初的凤阁六学士,乃至仇神机、俊下臣等一班为她铲除登基阻力的爪牙……

    遥儿怵然道:“不瞒相爷。晚辈昨日一夜无眠,反复思量,就是觉得这件事不管办得好还是办不好,于晚辈而言都是灭顶之灾。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晚辈都无路可走,也只有请相爷指点迷津了。”

    “力量!”

    姜德胥和气地拍了拍遥儿的手臂。仿佛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正在不厌其烦、谆谆教诲着自己的晚辈:“因为你没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如果这件事,圣人不用你,而是自己来办。如何?

    固然会令得一些势力不满。会给圣人造成一些干扰。但是不会有大问题,因为圣人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所以可以让你粉身碎骨的力量,顶多给圣人制造一些麻烦。遥儿刚刚用以比喻的竹筏子很对,让你载两筐石头。你驶得动,让你载一座山。会沉的!”

    遥儿放开姜德胥的手臂,退后三步,一个长揖到地。毕恭毕敬地道:“小竹筏子载不起一座山,正要借助相爷这艘能载山的巨舰!”

    ……

    遥儿出了政事堂,下意识地向宫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九重宫阙,如在云端,富丽堂皇。“明堂”和“天堂”两座巍峨的似与天齐的高大建筑直入云宵,“天堂”中女娲大神带着神秘微笑俯瞰众生的巨佛。依旧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安详。

    遥儿微微笑了笑:“姜德胥这艘船,真的载得动这座比山还要巍峨的大神吗?知人易而知己难,人之最贵是有自知之明呀。姜德胥这人有才干、有能力、有势力、有威望,他如今唯一欠缺的大概就是自知之明了吧?可惜,对权力的渴求,已经彻底蒙蔽了他的双眼!”

    遥儿只是向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举步向宫外走去。她担任天官郎中的同时也成为了显墨之主,而南疆选官,不仅仅是朝堂上的一次重大考验,也是她能否坐稳显墨之主宝座的一次重大考验。

    为了演好这出戏。把新官上任的头三把火烧得漂亮,她早就与安轲、弥子瑕计议了许久,如今整个计划正在一步步展开,姜德胥这里不出所料。接下来她还要把田三思那个魔头应付好。

    “宗主,欧阳玉衍的下落还没有打听到!”

    快要走上天津桥头的时候,伴在遥儿一侧的一个侍卫,轻声把最新的消息禀报于他。

    遥儿淡淡一笑,道:“不必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神,要是轻易就能找得到她。那才奇怪。等我把水淘干了,她这块石头,自己就会冒出来。当务之急,是要咱们的人撇清与道人、老尼他们之间的关系!”

    遥儿早早就在挖坑了,那时欧阳玉衍是显墨宗主,遥儿的目的是要把显墨在京师的力量一股脑儿挖掉,而且表面看来,绝不是她下的手。眼下计划还要继续,但是必须得做出微妙的调整了,她要在不引起欧阳玉衍警觉的前提下,把如今属于她的力量摘出来,不可与那三个神棍再有什么瓜葛。

    治大国若烹小鲜,可是若烹小鲜的又何止是治国?

    这场大戏即将开幕……

    午后,遥儿又到了长乐侯府。

    田三思其实对遥儿并未有过什么栽培的举动,但他自我感觉极为良好,始终把自己当成遥儿的恩主。

    他虽从未主动向遥儿提供过什么帮助,客观上倒是确实起到了替遥儿打掩护的作用。他和门下鹰犬一直把遥儿当成自己人,女王田七娘也因此错以为遥儿虽然跟田承乾不对付,与田三思却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田七娘之所以考虑让遥儿担任天官郎中,有三个最主要的原因:一是遥儿与南疆众土蛮关系友好,由她选出的人员不易遭到这些地方部族首领的反对;二是遥儿与世家敌对,是寒族代表;第三就是因为她身上打着田氏一派的烙印。

    这也正是遥儿一直保持着与田三思的联系的主要原因,田七娘只要还当政一天,这层保护色她就不会轻易抛弃。

    田三思对遥儿毫不见外,一见遥儿登府拜见,马上把她引入小书房,三言两语绕过一些必要的客套话,便兴冲冲地丢给她一个小册子。

    遥儿打开一看,上面一行行小字,也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倒是写得一手工整漂亮的小楷。仔细再看,却是一个个人名,后面附着他们的出身资历、仕途履历。各种细节比之吏部的官员档案也不遑稍让。

    遥儿拈了拈小册子,纳罕地问道:“侯爷,这是……”

    田三思乜着遥儿,佯嗔道:“遥儿是机灵人。可不要与本侯装傻,你如今走马上任,荣膺天官府郎中,本侯将这花名册与你,你还不明白本侯的心意么?”

    遥儿略略一翻。这小册子足有三十多页,一页一人。那就是至少三十多人,如果这些人全放在重要职位上,几乎可以将南方边郡腾出来的官位空缺添充一大半。

    之所以一页才写一人,自然是田三思为自己这位门下考虑,他要举荐人选,总要列出理由的,这上面就详细记述了这些人的出身履历,官声政绩。如果上面的记述完全属实的话,遥儿不需要再从吏部调阅任何资料。直接把这上面的记录誊录一下就成。

    遥儿啼笑皆非地道:“侯爷安排的这些人都是准备担任一方牧守的?”

    田三思粗声大气地道:“那是自然!这些人要么是待选之官,要么就是担些闲职的小官,如果到了地方还是做些属官小官,那又何必让他们千里迢迢离开京师?”

    遥儿沉吟道:“这些人,若均要担任重要职位,恐怕会遭致朝野各方一致反对……”

    田三思晒然道:“朝野各方,都是什么方?”

    田三思霍然站起,朗声道:“世家那边你尽可不用理会!姜齐宗室你也不用理会!这么做必然上合圣意,至于田承乾那边,嘿嘿。你放心,由本侯来对付他!”

    遥儿反问道:“那么相爷呢?满朝文武,以政事堂为尊。政事堂,惟相爷马首是瞻。相爷如今他深受大王赏识,已然超脱世家,自成一派。正是急需扩张势力的时候,对这些官位空缺,相爷会无动于衷么?”

    田三思眉头一皱,他虽狂妄。比起如今比他还要狂妄的姜德胥也忌惮三分。

    遥儿又道:“再一个,世家虽是独立的一股力量,可是他们的势力却无形无迹,融于朝堂百司之间,与国家休戚与共,既是阻力也是助力,想完全把他们剥离出去,难如登天!明面上隶属于世家的人好区分,可暗中隶属于世家的力量如何分辨。”

    田三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遥儿语气愈加恳切:“下官为侯爷门下,恨不得这南疆空缺尽数为殿下所有,以助殿下成就大事。可是殿下想过没有,若是咱们独占了这桩好处,世家、相爷、未央侯,还有正受圣宠的郑氏都不会善罢甘休,那时殿下岂非满朝树敌?”

    田三思把一双大眼晃荡了几下,瞪着遥儿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遥儿恭声道:“门下自然要竭尽所能,为王爷多争取几个好位子,只是这桩好处,咱们不可能全占了,务必得分出一些职位给其他人,能让他们不甚满意,可是因为已经获得的好处又狠不下心来与王爷做对才成!”

    田三思想了一想,转嗔为喜,道:“遥儿这番话,算是老诚持重之见,既如此,本王就依了你,你且用心安排着,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本王说,本王给你撑腰!”

    “多谢王爷!”

    遥儿顺势起身,向田三思深深一揖,顺手将那名册揣进衣袖,不动声色地道:“那门下这就告退了!”

    田三思道:“嗳!急些什么,一会儿摆下酒宴,与本王饮上几杯!”

    遥儿笑道:“门下刚刚回京,诸般事务繁杂,寇卿宫那边还没交接清楚,吏部那边还没走马上任,一个人恨不得撕成两个人用,实在没有功夫饮酒。等门下把此事解决妥当,再与王爷尽兴吧!”

    田三思打个哈哈,道:“那就罢了,你且去忙。记着,凡事有本王替你作主,只管大刀阔斧,勿需担心!”

    “喏!”

    ……

    遥儿回到府中,马上唤来二管事,从袖中摸出那卷花名册,递与他道:“拿去,速速誊录一份!”

    二管事也不多话,躬身答应一声,接过名册便扬长而去。

    遥儿的府邸原来只有一个老管事,并没有那么多仆人,不过这几天陆续增加了许多园丁花匠,马夫厨子,门子仆役,就连后宅里的侍女婢仆都增加了许多。

    不过,这些人虽然都有正常的出身来历,在牙行和官府里也有登记,任谁去查,都只能证明他们确是自卖自身的奴仆,可遥儿夫妇却很清楚他们的真正身份。这些人都是“继墨堂”派来保护宗主全家安全的人。

    这些人都由这位二管事负责,二管事姓陆,叫陆午乙,主要管着帐房这一块。 田三思交给遥儿的这份花名册,分明就是他一派的主要力量。当然,其门下已经在京里身居要职的人必然不在其中。但是这些不得意的小官不可能是与田三思直接联系的,弄清了这些人的身份。顺藤摸瓜查上去,就能把隶属于田三思阵营的主要力量摸得一清二楚,遥儿对这份花名册自然重视之极。

    遥儿目前只是想摸清他的班底,以备不时之需。在田承乾和郑氏的力量暴露出来并被严重削弱之前,遥儿是不会对田三思的力量大动干戈的,那些人一日不倒,田三思就还有大用。

    在遥儿的计划之中,连姜德胥都是他此番算计的对象,因为这是李羡诃李老太公亲口提出的要求,她不能不答应。再者,从她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她也觉得该把姜德胥列为对手。

    当初,管伯、任知古等人做宰相的时候,姜德胥在政事堂里只是人微言轻、资历最浅的一个小老弟,这些宰相在与俊下臣一班酷吏的斗争中纷纷落马,正反两派杰出人物一扫而空,这片权力真空就被姜德胥顺利填充了。

    姜德胥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心态也就发生了变化。当初,他本可为管伯、任知古等人进言,把他们留在京师的,却因为不愿让出到手的权力,巧妙进言,使女王下定决心,把这些宰相都贬为县令,逐出了京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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