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猛离去之后,敖孓复又躺在那朵云里,方才的悠闲懒散之心一去不返了,他摇着尾巴,一边尽量将身上的焦味儿散尽,一边想着,如是这样回到钟落,岂不是主动遭那苍仲嘲笑?可是,难道真要把那虎皮还给他万猛?如若说没刚才这一出,或许哪天心情晴好,他路过虎族也就顺便还给他了,可是现在顶着这副身躯前去只怕是明摆着是去求饶的,可求饶这等事情,他断然是做不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情中,似乎那个上善上神更加的招人嫌恶。当初也似乎是因她前去玉帝佬儿那告的玉状,天帝才得晓了那玲珑宝珠的所在,害的自己与那小仙娥生生的分离了数百载,被落魄的贬成了狐类,如今怕是又因那比武招亲之上的狐狸之事,才将这什么什么旗儿,借予这虎族殿下,害的自己被封为了原形,幻不回人貌!

    敖孓正苦苦的琢磨着如何才能幻回他那玉树凌风的形,确是当务之急。可这当务之急眼下该如何解决,他脑海里却没有一点的着落。

    一阵风起,这云似乎转了向,不过这正合了他的意,反正钟落是回不去了,只能随着它去,飘到哪里算哪里好了,他本想着翻个身,先养个神再仔细的考虑考虑,不想这一翻身,竟然临空落了下来。途径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悉悉索索,挂飞了漫天的猫毛。

    “噗咚”一声落在了地上。

    话说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唤作是猫是狐一样是这个理儿。这恍惚中,敖孓早就不记得这朵云方才已被那虎族三殿下一锤子下去砸出一个硕大的洞来,是说自己躺的好好的,不过一个翻身,怎会失误的掉了下来。

    他仰头瞅着天,那湛蓝的天空之上,正是天帝的金碧辉煌的宫宇,如今他连大门都不能迈进一步,一个刑法尚未结束,又接踵而至另一个,这个刑法尚且还在历练当中,却又生出眼下这一事,拖着这个蠢笨的猫身,不知何时会是一个头。

    这么自下而上的望着,这天却是这么的高,这么的远。就像他现在要走的路,始终看不到终点。

    而目前,他怕是掉在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山坳里。被封形幡封住之后,想要再飞上那朵云去怕是不大可能了,何况那朵云也越来越稀薄,渐渐的随着风,飘不见了踪迹。他踱着那一线猫步在这颗跌落的树下转悠,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下来,照在身上,异常的和暖,现如今钟落猫族回不去了,意味着眼下连那张木榻也没得睡了,难道他今夜要在这里露宿一宿?

    他环顾着四周,这葳蕤的树下长着一排排娇小的花,虽像似失了水润,缺了养分,却依旧缠绵悱恻,望之如火。

    敖孓略有迟疑,怎是这般的眼熟?像似与那七叠山的紫菀花如出一辙。

    他放眼望去,这小小的山坳之底,像似一个倒挂的铜钟,而这钟底像鋪了一层红色的毡毯,遍布着这如火的红花。

    他双眼睁的如那铜铃,面上惊的有些呆愣。

    莫非……莫非他又回到了青丘?而这里正是那夜间与那媚姬决斗的七叠山的一个小小山坳?

    看来他这辈子果真是与他青丘有缘。不然这都已经飘出青丘的地界不知多远了,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被吹了回来。

    他溜达着不知去处,忽听的身后一阵噪杂之声,远眺而去,那花丛之中跳跃起三四个黄点,一会儿浮了起来,一会儿又落了下去,远远的像似几只可笑的跳蚤在上下窜着。可这几只跳蚤,似乎是直奔着自己而来,待他们一步两步,跳的越来越近了,他终于听见那嘈杂的声音,根本不可能是跳蚤发出来的,那明明是四只飞奔而来的大黄狗。

    这正是猫落山坳被狗欺啊!

    他一个纵身,跃上了身旁的这颗大树,庆幸着好歹猫还是会上树的,要不这点技能都没有了,他还真不知道这猫生该如何混下去了。

    蹲在这小小的枝桠之上,看着那几只龇着牙摇着尾巴的笨狗,想着自己有史以来从未这么悲催过。

    在这树上呆着,虽然有点吵,但可以放心的是,脚下这几只笨家伙是上不来的,他百无聊赖的眺望着眼前嫣红的一景,感慨着却与夜间有太多的不同。在那起伏的花海之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这上浮下沉的花浪而若隐若现。

    难道媚姬又复活了吗?这怎么可能?如若这人不是媚姬又会是谁?

    他本想跳下去看个究竟,可不想那大黄狗的性子却出奇的好,愣是在树下盘旋了十几圈都不愿离开,他跳上一根高一点的树枝,见上面结着几颗红色的果子,用后退使劲的蹬了蹬枝干,摇晃下几颗。那只会摇尾巴和龇牙的蠢货便一窝蜂寻着那果子去了。

    他趁机仓皇的跳下枝头,朝着那抹身影奔去。待稍稍离的近了些,才大概瞧了个清楚。

    那白色的身影,恰是一个身形轻盈的女子,她提了裙袂,用小铲子一铲一铲的将挖好了的,早已堆在一旁的泥土填上,遇到有些费力铲不动的地方,便弯腰伸手耐心的将那些有些大的碍事的石子挑拣出来,又将那些残存的杂草一根根拔掉,随后复又一铲一铲夯实,继续填着她的土,直到把平平的土壤垒起一个小小的山包,她才擦擦额上的汗,弃了铲子,曲腿坐在那垒好的坟头边上,默默的低着头撷着花,她将裙子里装了满满一兜的花,一个一个的攒了起来,再一层层的叠加,随后用身边的青草打了个结一捆,像似完成了一项硕大无比的工程一般,稍稍喘了口气,“吁”的一声,扯起嘴角笑了笑,将这个花环套在了这个土堆之上。

    敖孓看的有点出神,不禁被这少女的心思牵绊着。这荒山之上,是谁在这里独自挖坟,这土包之下葬的又会是何人?这里昨日还是一副柴房水塘,农家小院的景象,今日却只剩下这空荡的荒野山坳。

    敖孓三步两步的晃到这个身影的边上。注视着这个看上去有些孤冷的背影。她拖着腮,将下巴搁在自己拱起的腿上,长长叹了口气,自语道:“其实痴恋一个人有罪吗?能恋着一个人七千多年,属实也不易啊!自己孤独的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撑起这份执念吧,或许这种执念,在被扭曲之后就被称作了怨念吧。所以咱这青丘帝君也是个清明之君呢,许是不想你在如此痴怨下去,才会想着把你葬了吧……”

    只是最后这几句敖孓却没大听清楚,那烧焦了的皮毛招惹来几只豆大的绿头苍蝇,他拼了命的晃着尾巴,可他们依旧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嗡嗡着,他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又翻了几个圈,他仰躺着,蹬了蹬腿儿,终于将那些招人厌的家伙撵走了,想着自己这模样或许有些好笑,却突然发现方才那正自言自语的背影不知何时凑了上来,蹲在一旁瞪着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那满地翻滚的样子。

    他一愣怔,翻身而起,再仔细一瞅那张脸,这四目一对,哎嘛,与他当初在上善上神的尚清殿那救出的那只小狐时一样,这滴溜溜的双眸交汇,惊出一身冷汗,可与当时不同的是,那时他面前是那毛绒小狐,而此时,他却换做了那毛绒小猫。且当时只不过是一脸惊讶,如今却犹如惊鸿一面。

    那柳叶之眉,凝脂之肤,闪闪星眸,皓齿朱唇,虽貌美如花,形如天仙,却正是与他冤家路窄的主!可是这一眼,他差点晃了神。她的眼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像浩瀚星空中,那光照四野的圆月,她朝着他认真的看着,那双含情似水的娇眸闪了两下,然后笑了笑,伸出了她的芊芊玉手,仿佛当日的小仙娥朝着他飞奔过来。

    他就这样躲都没有躲就乖乖的,心甘情愿的入了她的手。

    他差点迷蒙的一句“小袋子!”正欲脱口而出时,却听见飘入自己耳内的竟然是那一声凄楚悲凉的猫叫。

    这封形幡,封的可真是彻底,不愧是天帝小女的宝物,连人语都被封的不能启口了。

    但也正是这一声猫叫,让他从那记忆的桎梏里挣脱出来。认清楚了眼前的这个面。

    又是那阴魂不散,上哪都能遇到的殷小雪!

    幸得,眼下殷小雪还未认出他来,他一激灵,觉得还是趁她有所发现之前,赶紧找个地方藏身比较好,他正打算若无其事的拔腿就跑,却被这一双温柔的手攫住了,他一蹬后退,刨了她一爪,本以为她会就此放弃,不想刚刚跳出她那魔爪,另一只后腿尚未来得及收回,又被她提溜住了。

    她轻轻托起他的腹部,两只手掐在他的前爪下,柔柔的的拎了起来,举在自己面前,歪着脑袋晃了晃,又揉揉他的小肚子,用手指点了点他那潮润润的小鼻子,抚了抚他的头,片刻之后总算是收了手。

    他虚眯着眼,一脸被人玩弄了之后极不情愿的样子。将那张已经烧的有些漆黑的猫脸无奈的别转向了另一边。

    不过看样子,她确实是没有认出他来。或许换谁现在都很难将这身烧的呲啦呲啦焦的小黑猫与那昔日里不说威风八面,好歹俊朗清越的敖孓,敖大人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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