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这么去了,就像拂面的风,于身边擦肩而过;像夏日的雨,于指尖顺滑而落;却也像极了冬日里的暖阳,泻下寒凉之时急需的那一抹温暖后便转瞬即逝了。

    她与她,虽相遇的时间很短暂,却在她心里刻下了难以抹么的印记。她第一次见她时,她便拖着这样的身子,不想送她走时,她依旧拖着这样病怏怏的身躯。她看她第一眼时,她是这样柔和的笑着,不想,她望她最后一眼时,她也是这番如花般的笑容。

    她捂着她的手,迟迟的不愿松开,眼角的泪,滴在她的胸前,她有些悔恨自己的无能,也悔恨自己的大意,她原本应该有能力,可以救活她,现在却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人间百态,喜怒哀乐,单单只这下界的一两次,她全都尝遍了。甚至在天庭之上的这千年里面,她都未曾感受到如此冷暖的骤变。

    她刨了个坑,找了个风景秀美的地儿,将她掩埋了,覆土之前,她再看了她最后一眼,她全身上下不见任何的珠宝首饰,连个可以留作日后念想的物什都没有。可见她平日里,是个多么清心寡欲的人。

    一阵风起,掀起她的衣衫,卷起一角,她左手压住的胸口处,露出一根黑色翎羽的一头。她轻轻拾起这片羽毛,想着怕是只有这一样东西可以留下了。她能为她做的,也仅仅剩下如此――他日若有机会,要将这片黑羽交给她心中之人。只是这人究竟是谁,她尚且不知,只是知道,这个人应是有能力参加魔族大典的人,看上去很凶,总是穿一袭黑衣,外表冷漠,内心却很温暖的人。

    临行前她亦想为她留下点什么,可耐形色匆忙,从天庭下来时,连个兵器都没带,何来的可以赠送的物品,她唯有解下脖颈上的一串念珠,挂于她墓牌前,转身之时,天空之中下起了泠泠的小雨,几滴雨水落在手中的黑羽之上,她手拭了拭,慌忙揣进了衣襟里,回首望了一眼她的孤坟,便再也不见回头的走了。直到雨停了,她心中的那块小小境地却依旧细雨绵绵。

    她时不时掏出黑羽凝望一番,心生伤怀,她始终未能挽救她,她一介神仙,连个凡人的性命都挽救不了,还有什么脸面位居仙列。可她现下里最应该考虑的却不是这,而是如何应对盗了宝珠,又失了宝贝的罪罚。她本想借来一用,用完之后再还回去,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对天庭来说,只不过须臾的功夫,定是不会有所察觉。可是现在这宝珠丢了,在哪里丢的,她都弄不清楚。她冥思细细回想了一番。在湖畔的时候,拿给徐娘看时,宝珠还在,若不是在竹楼,就应在湖边,或者在两者之间的路上。

    回到原来的小竹楼,竹楼已经坍塌了,屋外横尸遍野。此时天已大亮,日光之下瞅着这些妖兽,看上去确比日间要更加的让人悚然。四周除了妖兽的支离破碎的身躯便再也没见昨夜那老汉的身影,也未寻见她的宝珠。她复又行到遇到恶龙的湖边,本想着若是看见徐娘,便将她的尸身也一并掩埋了,不想,到了那里却也未找到她已干枯的遗骸。却在一个角落寻到了她那用来遮掩宝珠光泽的黑色锦囊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这一趟下界回来,她始终心有郁结,是因不仅没能救回婉熙,还丢了天帝的宝珠。那盗取宝珠的罪责却是不轻,不论她与天帝是多么的熟络,可天规并非摆设。

    “紫音……”她唤来身边的丫鬟,思了思问道:“可否打探清楚了?”

    “嗯,小婢已经谴人去打听了,回报的地仙说,那个穿着碧波之服,手持折扇,捡了珠子的人是乃东海龙王之三太子敖孓……”

    “敖……孓……”她轻念着这个名字,继而回神说道:“正是这名,紫音,你先帮我盯着点风吹草动,若是有什么风声,立刻谴人来禀报,我恐要出去一些时日,那宝珠我暂且放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回去,尚且可以顶个一些日子,你不要慌,若是天帝怪罪下来,自是由我来担待!”

    “可是……”紫音还欲启口,身边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桌案上唯留下那杯一饮而尽的“幻音茶”。

    此时的东海正惊涛骇浪。是因那朗朗的书声实在是太具威慑力,抑扬顿挫搅起千层浪花,连海底的鱼虾都贴着海面游走。

    “我最怕他们朗书了,简直要命!”一只小小的藤壶缩回探出的触角,一头钻了回去。

    鳐鱼忽闪了下双鳍,埋在了沙子里:“一屋子壮汉男丁,能不违和?”

    深海之底,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别样世界。珊瑚交错的宫殿楼宇与天宫之上的金碧辉煌相比,多了海底原有的五光十色,更显绚丽。

    一个手持电鳗的老夫子在书房内摇头晃脑的转悠着,身下亦是一群闭着眼睛,摇着脑袋的龙族书生,张着嘴,之乎者也的念叨着。敖孓坐在其中甚觉无聊,这些书,早在若干年前他就滚瓜烂熟了,现如今还要这般煞有介事的念叨,实在是在无趣了。可是两个哥哥都尚且在这里坐着,他一个三太子,又能有什么理由不来学习?他瞥了一眼他的两个哥哥,正一本正经的随着老夫子晃荡着,他忍不住撑起腮,看向了窗外。

    窗棱外,海藻四处浮游,昆布和着他们的书声,前后有节奏的晃动着枝叶,时不时游来一只背上长满青苔的小海龟,敖孓一伸手,拽住了他的尾巴。他吭哧吭哧,闷着头划了半晌不见前进,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一下,有些习以为常的眨了下眼。

    “三太子,这学堂的时间,您又在走神……”

    “明知是学堂的时间,绿毛,你却又在这窗户前晃悠,是想早日修炼成仙?”

    敖孓一语,说的这个唤作绿毛的家伙有些心虚,讪讪一笑道:“咱海龟多少也是有点上进心的。只是你们这是皇家书院,自是不许我们这些低等生物进入……”他话还未说完,便觉一个激流而来,背上的绿毛倒戈相向,还没闹清楚原因,被敖孓一把拽了进来,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里,他左右转转,四面撞到的皆是丝滑的锦缎。

    “若是不想被发现,就安分点!”

    这下他总算明白了,他这是将他笼在了他的袖间,他微微一笑,安安心心的趴在那,认认真真的听起来。却总是不经意的也走起神来,他发现,他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朗朗书声响彻东海,却于陡然间,戛然而止。

    有些昏昏欲睡的众目,惊愕的齐齐聚集在书房的门口。

    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家伙,歪歪扭扭背着个竹篓,着一身青袍,高束着发冠,立在那,满面通红。

    “你迟到了!”夫子敲了敲手中的书,抬头看了一眼:“虽说是天界之人,且是太白金星亲点而来,可第一天上课,你就迟到了!还不快进来?”

    这个家伙鼓着腮帮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愣头愣脑的急急匆匆就往后走,半道上却又被夫子叫住了:“你,你回来,第一天就读,不做个自我介绍?”

    红脸鼓腮的家伙眉头紧了紧,驻了足,复又调转了回去,站在夫子身边,双手拽着自己的竹篓,一句话也不讲。

    夫子瞪了他一眼,他亦礼尚往来的回敬了他一目。夫子见他这般的不开窍,无奈的开口低声道:“介绍自己!”

    他挑了挑眼,脸上愈发的红彤,却也只是呆呆的干杵着。

    四下里有些议论纷纷。

    “不会是个哑巴吧?”

    “神仙还有哑巴的?”

    “天庭之上,是不是没人了?太白那老爷子,今次怎支了个毛小子过来?”

    “是啊,就这身子骨,不肖日后比武大典上我出手,海浪一掀他便倒了……”

    “不过,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行为举止古怪了点,要是不会说话,那真是可惜了!”

    “你一边去,谁跟一样都是断袖!”

    他有些忿忿的瞠着一双圆目,四下里扫视着。与敖孓四目一对,像似寻见一个救星似的,朝着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敖孓本是看着窗外的浮草今日是又被浪推向了哪里,猜测着过两日许是有一场风暴要来临了。一回头,看见红灿灿的猴子屁股正对着自己挤眼睛,一时间差点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他摇着扇子正欲出去透透气,白衣翩翩的晃到了他的面前时,俯身下来,面对面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么近的距离让这红脸有些不习惯的往后一躲再躲。一脚踩在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上,低眉一看,是章鱼的一脚,再一抬眼,夫子那不留情面的眼,死死的盯在他的面上。呃!夫子原是只章鱼啊!

    敖孓绷着分不清是在阴笑,还是冷峻的脸复又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不会避水诀,也敢来这龙宫,你胆子属实不小!”

    他像似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般,朝着他拼了命的点头,像似再说,是的,是的,龙大仙你太聪明了,赶紧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解救解救我吧。

    他轻笑一声,看他憋的实在辛苦,又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他于心中来回默念着他的这句避水诀,终于喘过气来,大口大口的咳嗽了两声,吐出几只鲜活的小鱼小虾,半天才散去面上的红。再接连几个“阿嚏”抖落竹筐之上的几只八爪乌贼。

    这一口长气憋的,险些让他背过气去。

    好你个太白金星,来之前也不好生交代清楚,没有告知那避水诀也就罢了,好歹给颗避水的珠子也好,害的自己入水之后才发现如此狼狈。

    他清了清嗓子,好给那些说他哑巴的人一个回敬,于是朗声而道:“咳咳……小生万代!是乃天庭之上天将万福之子。受太白金星亲点,前来贵处学习东海之法术,还望各位师兄多多海涵!”语罢,拱手施了一礼。

    万代?该是万黛吧!敖孓在心中嘲笑着。只是他当时不知,她这随随便便诳人的一语,日后却让他苦苦寻了整整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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