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伤策是一种战略转变,孙承宗、茅元仪以及兵战俱乐部的其他成员,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年耗饷八百万,足以组织三到四次萨尔浒那样的会战。

    不过在战役层面上,明军的机动劣势还会很明显;在战斗层面上,训练、士气也堪忧,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而就战略来说,李彦的杀伤策并不完整,有很多需要调整完善的地方。

    但这就好像是一扇门,打开后就是全新的世界,詹事府洗马孙承宗对此予以了方向性的肯定,尤其欣赏兵战棋的设计。

    有了孙承宗的肯定,加上兵战俱乐部的影响力,李彦“知兵”的名头,与兵战棋一同声名鹊起。

    虽然兵战棋的规则刚刚推演完毕,对外公布,兵战棋却早已设计、制作,每套兵战棋大致为三个部分:地图或沙盘组件包括其他各种布景工具、兵种及战具组件、游戏手册。

    兵战棋既有套装,也可零卖,具体设计也有简装版、精装版、豪华版,其中一套精装版的价格高达十两银子,差不多值一匹普通的挽马,简装版也需要一两银子,豪华版的价格则异常华丽地定为一百两,且限量供应,纯手工制作,一个月只能推出十套左右。

    其实这些都是手工制作,不过在材料、做工的精细程度上便差了许多,豪华版的棋子甚至用紫檀雕刻而成,再过几百年,那就是文物、艺术品。

    放在这个时代,豪华版也不算做得很精细,至少算不上艺术品的层次,李彦没那么多手艺高的工匠来细细雕琢,他宁愿像这样中上的水准,但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兵战俱乐部鼓励大家玩兵战棋,经济条件一般者可以购买简装版的组件,实际上有一套地图就可以玩。甚至可以自己设计地图。

    由于第一天组织的活动很成功,作为有钱人中对军事很感兴趣的会员,差不多都是掏钱购买一套兵战棋,除了巩永固、刘文炳等抢走了五套豪华版,其他人都是买了精装版。

    即便如此,日推出的一百套精装版也供不应求。因为仅仅是俱乐部内部就有一百多号人,虽然日之后,销售地势头立马降了下来,但销售的情况还是很不错,每天都能卖出好几套,简装版卖出的要多些,但也多不了多少,真正喜欢兵战棋,能花一两银子的便不会在乎十两银子。

    兵战热很快成为京城地头号话题。这种几乎可以模拟现实战争地玩法。虽然作了许多简化。但其新颖性、可玩性都能让热血地青年为之着迷。很多人喜欢摆上一局。过一把战场杀伐地瘾头。

    拼图掀起地辽东热正是如火如荼地时候。在兵战棋上。对战最多地也是辽东战局。萨尔浒、抚顺。以及孙承宗、茅元仪演示过地辽沈。每个人都各展所能。俨然将自己当做了辽东经略。指挥十数万人马直捣建州老巢。

    “打下建州没有?”京城地公子哥儿见面闲谈地话也在生变化。若是没有玩过兵战棋。没能将建奴地老巢打下来。铁定要为人所鄙视。

    所谓明朝以文御武。其实并非重文轻武。儒家传统地文人。讲究地是礼乐射御书数地六艺。最大地成就不过是入则相、出则将。王守仁、于谦就是他们地榜样。

    再加上辽东局势催人。以及李彦刻意营造地氛围。对于辽东、对于战事。对于兵战棋地热度才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

    不过兵战棋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需要大量地计算。以及裁判。特别是战役作战地话。其判定与计算都会呈几何级数地增长。

    对很多初玩者来说,兵战棋的规则与数据换算无疑相当复杂,最好地玩法还是在趣玩馆,李彦从天津调了一些技校学生。让他们熟悉规则。并承担计算任务。

    趣玩馆在彦熙楼只能同时提供十盘棋的判定与计算服务,而这十盘棋几乎难有间断的时候。总是一盘结束了,马上有排队的顶上去。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兵战棋的流行,购买兵战棋者也络绎不绝,虽然没有专业的裁判和精确计算,人们依然可以遵照基本规则,进行简化版的玩法,譬如最简单的战斗场景,省略了计算的战役推演,同样玩得不亦乐乎。

    探讨不同兵种地强弱,研究不同的战术组合,并以此推及现实,亦以现实入棋,兵战棋丰富灵活的玩法,让京城多了很多研究棋,进而研究兵书的青年。

    李小为好动的性格很适合趣玩馆,夏熙接手大生纺织厂的销售以后,李小为就再度回到趣玩馆,他能不时搞出些花样,让趣玩馆总是充满趣味。

    而在兵战俱乐部,李彦提拔表现出色的巩永固为连长,还有一些排长,平常的活动都由他们自己组织,这些纨绔的态度和表现都相当积极。

    巩永固甚至已经在策划拼图大赛那样地兵战棋大赛,至于经费,准备由会员集体出资,让李彦哭笑不得。

    李彦则在忙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完成国战棋地设定。

    虽然沿用同样的框架与思路,国战棋地内容与兵战棋显然有很大的不同,涉及的因素也很多。

    好在孙承宗在知道这件事以后,表现出相当大的兴趣,与茅元仪一起,参与到国战棋的设计之中。

    孙承宗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中允,后为詹事府谕德、洗马,在中枢历练多年,他的丰富经验与眼界,为国战棋的完善很有帮助,而李彦的很多新奇观点,也常常让孙承宗深思良久。

    在三人的努力下,还有华夏社一些书生和技校学生的协助,国战棋逐渐成形,而在此期间,大家也难免联想到大明眼下的情况。

    “朝廷里的御史在弹劾熊廷弼。熊经略怕是不能安坐其位了,”这一天,国战棋总算完成了最后的设定,孙承宗与茅元仪、李彦一起喝酒庆祝,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朝廷有何方略?”李彦拿起酒壶给孙承宗杯中添满酒,虽然他也不认为熊廷弼很出色。但随意换将,隐患很大。

    “能有什么方略?”孙承宗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曾将李彦的杀伤策整理完善后,上书朝廷,却得来“此举有违人和,前方战事,不宜中制”地旨意,然而现在却要拿下前方的经略,这岂是不中制?

    “指责多而建言少。这向来是言官的不足,”孙承宗摇头叹息:“不过顾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此八百万者,安能岁岁而输之?臣恐民穷财尽、盗贼蜂起,忧不在三韩而在萧墙之内矣。”

    李彦举杯无语,顾此言确实一针见血,再过不了几年,大明确实烽烟四起,也确实亡于农民军之手。

    当热血的青年在地图上直捣建州的时候,大明十几万军队却只能龟缩在辽沈周围的堡垒中,即便是建奴叩关劫掠。也无法起到阻遏地作用。

    李彦也是苦笑摇头:“若是有机会,真想到辽东看一看,那里的局势到底如熊廷弼所说,兵马渐足、器械渐备、人心整顿;还是如姚宗文所言,兵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附戢……”

    “怕是都差不离,”孙承宗提起筷子,点了点瓷盘:“姚宗文不会无中生有,熊廷弼治兵严苛是有的,怕也不能慑服诸将。事事干预,终不能成就。”

    “顾之忧,也是朝廷之忧,至于冯三元劾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皆是不知兵而妄言,”孙承宗转头看了茅元仪一眼:“止生,你的《武备志》何时能出?但愿此书能让我大明多几个知兵的统兵者。”

    茅元仪摇头苦笑:“近日忙着作棋,却是耽误了,才不过一半左右。便是往后潜心着力。也要到明年了。”

    “兵战棋、国战棋也颇有意义,不算耽误。从今而后,抓紧些便是,”孙承宗点头勉励。

    “为什么不边写边出呢?”李彦放下手上的竹筷,看着茅元仪和孙承宗道:“在下看过止生《武备志》的体例,洋洋洒洒,怕要数百万言,几十卷,何不将前面已经撰写好的部分,整理出版印刷,也好过延至年后。”

    “况且,此书也非一日能够看完,不如每月出得一到两卷,待到止生写完,也刚好出完,而阅者已经看了大半。”

    “俊杰的主意倒是不错,止生你看如何?”孙承宗点了点头,面向茅元仪问道。

    茅元仪犹豫着说道:“怕是此时印出,也无人会看。”

    “哦!”孙承宗默默地点了点头,茅元仪地《武备志》其实就是对以往军事著作、资料的整理与重新注释,如果只出一卷,譬如孙子兵法卷,谁都不会当回事。

    而这个时候印书,也只能是自己出钱刻印,声名不显,便难有资助,要靠个人独力来印的话,无论是茅元仪,还是孙承宗,都会比较吃力。

    李彦看到二人为难地样子,不由微微笑道:“孙大人,止生兄,你们可知道京城乃至大明最大的书商是谁?”

    孙承宗与茅元仪相互看了看,都疑惑地摇了摇头。

    “呃,”李彦不禁尴尬地笑了笑:“本来以为华夏社已经很有名气,不曾想却是自作多情了。”

    “华夏社?”孙承宗与茅元仪顿时恍然大悟,《华夏商报》每天一万多份,《华夏文学》及《华夏小说与戏曲》每个月一期,行量也已经达到四千册,要论每个月印刷的总字数,最多者非华夏社莫属,就算一些书商印刷的书更多,但卖出的册书也远远不及。

    如果要说在全国范围的影响力,华夏社尚难有望其项背者。

    “俊杰,你是说,华夏社可以帮我印这本书?”茅元仪不禁激动地说道,他写这本书,除了个人的志向与兴趣,也想借此闯出名声,若能借助华夏社的渠道。定然事半而功倍。

    不过他也有些犹豫:“只是,单册出可有人看?还有,若是印册多了,茅某也付不起那个钱。”

    “这个……”李彦有些无言,哭笑不得,只好认真地解释:“止生兄便放心吧。华夏社的牌子与渠道,足以让这本书走红。”

    “至于单册出与全套,看一看兵战棋地销售就知道了,全套出价格不菲,很多人便看不起,而单卷不过几分银子,买者自然更多。”

    “至于印刷的费用……”李彦好笑地看着神情紧张的茅元仪,摆手说道:“不仅不要你地,还得给你版税。也不多,五个点,止生兄觉得如何?”

    五个点的版税。已经相当之低,不过李彦也要考虑到兵书的曲高和寡,加上之前没有运作过,风险颇高,便给了个相对保守的数字。

    “什么叫版税?”茅元仪与孙承宗却彻底迷糊了:“五个点是什么?”

    “版税,就是稿费,”李彦突然感到悲凉,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写书不仅没有稿费,有时还得自己出钱。

    “五个点。就是每一册书售价的百分之五,”李彦解释道:“就是百中之五。”

    “稿费?”茅元仪连忙摆手:“华夏社能帮吾出书,某已感激不尽,稿费一说,千万不要再提。”

    说着,茅元仪已经起身对李彦深深一揖:“俊杰贤弟,《武备志》若是能出,茅某感激不尽。”

    在茅元仪地强烈要求,以及孙承宗的劝说下。李彦只好放弃了给茅元仪支付稿费的想法,但他表示,这五个点,将捐赠给兵战俱乐部,而《武备志》也将以兵战俱乐部与华夏社联合的名义出版印刷。

    巩永固听说李彦要给茅元仪出《武备志》,便缠着他要给俱乐部出书,甚至所需的银钱,也可以由会员募集。

    巩永固的意思,是觉得每个月三次的兵战论台水平越来越高。完全可以将大家的言论汇编成册。每个月一期,像《华夏文学》那样。定期行。

    李彦觉得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既可以扩大俱乐部的影响,也可以将一些观点公开,引起大家地关注,他在征求孙承宗地意见以后,便同意了这件事。

    只不过内容不能只有论台的辩论,他给巩永固规划了几个方面,俱乐部地活动包括论台辩论为其一;军事理论,可以从《武备志》中摘抄是为二;兵战棋的动态与经典战例为其三;其四则为大明的军事动态。

    以此四方面的内容,则可编撰一册军事类的期刊,以俱乐部的名义行,华夏社进行运作。

    这本期刊被命名为《兵战春秋》,李彦为总编撰,巩永固为主编撰,编撰组的成员皆由俱乐部中遴选,纨绔们大多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足以胜任这样的工作。

    作为纨绔,因为是勋臣或贵戚地关系,反而不能通过正常途径从政,而兵战俱乐部则让他们找到乐趣的同时,也有了某种特殊的追求,对于创办这本俱乐部杂志,显得非常热情。

    骆养性成为神机营佐击将军,领一车兵营,额定三千兵员,清点后仅一千出头,而这一千兵也几乎都是老弱病残,不堪一战。

    骆养性为此大雷霆,准备清理兵员,补充缺额,但是得到的饷银不足,所以也来找李彦想办法:“我要一千五百杆火铳,两千杆长枪,两千套刀盾,以及相应的装备。”

    除了讨要鸟铳火器,骆养性还想让兵战俱乐部到他的营中搞活动,所缴纳的活动费用可供作军饷。

    李彦为此哭笑不得,兵战俱乐部经常参加活动的会员也就是一百多人,虽然每人每个月的花销都在上百两左右,但指着他们地部分活动费用作为饷银,却依然是杯水车薪。

    对于骆养性的建军计划,李彦持双手赞成,与徐光启相比,骆养性是李彦简化战术的拥护者,他的这个营更容易按照他的想法来操练。

    徐光启在通州练兵,是备操编制,也就是要真的打仗了,并不属徐光启指挥。而京营既是备操编制,也是战斗编制,完全由这支军队的领骆养性说了算。

    徐光启练兵的兵丁来自各地班军,这些卫所兵早就烂透,三千兵也难以挑出一千合格地,京营则可以募兵。挑选身体素质相对更好地兵丁。

    李彦与骆养性地想法一致,就是将他的这营兵打造成为强兵,兵器方面可以让军器局优先供应,配备两个方阵鸟铳手,以及两个方阵长枪兵,每个方阵为标准地二十五乘二十五,六百二十五人,再配备一队炮兵。

    兵员更不用操心,今年年景也不好。可以在山西、河南、山东等地招募流民,进行编伍操练。

    至于兵饷,骆养性的办法肯定不行。只能由其通过关系,让上面足额划拨,至于缺额部分,李彦建议其招募兵丁地时候,再招募一些流民,然后让这些流民屯垦土地,屯垦收入可以补助兵饷的不足。

    至于屯垦的土地,可以通过俱乐部的那些纨绔运作,他们家中在京畿一带多有田地。有的放在那里抛荒,不如拿出来交给骆养性的兵丁屯种,象征性地收一点田租,这些纨绔自然也是愿意。

    骆养性的积极性很高,关系也够硬,但是要做成这件事,阻力也相当大,不过李彦与骆养性都是打算尽力去试一试。

    军器局经整顿以后,面貌焕然一新。这里很多坐匠都是世代相传,技艺自然没有问题,引入精作坊精密制造管理办法以后,实行标准化制造,造出的兵器品质大有改观。

    抽调精干力量的火器坊火铳作经过反复比较,终于定型一种新式地火铳,这种火铳的铳管与鸟铳相比,铳管略长,管壁略粗。相应的射程、威力也更大。但也更重了些。

    铳管一般用精铁打制,通常是用精铁打制一大一小两根铁管。然后以大包小,嵌合以后打得严实,再用钢钻将铳管钻匀、光滑平直,关键地工序就在于钻铳管,通常一个工匠一天只能钻深一到两寸。

    制铳工匠原本使用的是手工钻,用绳子拉动木杆钻,效率低下,李彦就将木工车床弄过来,将木工钻换成钢钻。

    经过长时间的使用与改进,鲁班车床在原来的基础上已经做出了很多改进,不过李彦还是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譬如人工驱动、人工推进、人工固定,通常来说,存在人工的地方,便有改进的空间。

    从精作坊调过来的技术员王轩已经成为李彦在火铳作的技术管理员,此外这里还有几个工匠地水平很不错,被李彦任命为技师,享受更高的待遇,他们被李彦要求,寻找制造中缺乏效率的环节,便做出改进。

    “最耗费时间与工夫的,还是精铁与钻铳管,钻床虽然好用,不过要固定、推进,都是精细活,分毫不能差的!”在军器局做了二十几年的老工匠焦大龇着大门牙说道。

    李彦让焦大他们演示了一下,很快现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前木工机床的加工精度都不会要求很高,用来钻铳管,立时便体现出来。

    “看来要想个办法,将工件、钻头全都固定,再做个给进槽,这样在推进的时候,也就不怕移位了,”李彦托着下巴,思考起这两种结构。

    固定的话,可以使用夹具,但要牢固,普通地楔式肯定不行,最好是螺旋式,李彦想起榨油机的螺旋结构,机器厂对此已经比较熟悉。

    推进槽则比较简单,可以使用滑槽,也可以使用螺旋槽,至于具体的结构和细节,则需要再细细推敲。

    李彦就将这个设计拿出来,交给机器厂去验证,至于精铁,暂时还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怀柔那边的铁厂已经建了起来,可以从遵化、滦州运来煤铁矿石,进行冶炼。

    怀柔诚然不是炼铁的选之地,煤与铁矿都需要从外地运来,不过产煤产铁的地方,距离京城最近的也要到遵化一带,李彦去那里也不是很方便,索性就在怀柔建了铁厂,反正主要的目地还是做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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