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三日,林袖风已能下床缓慢走动,只是身上的两处剑伤着实厉害,怕是数月不能使剑了。wenxue

    林袖风披上件外衣,走出卧房,这才发现这寺庙实在小得可怜,只一间正堂供着一尊卧佛,一间书房,两间卧房,寺中竟只住了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林袖风本是想进空寂的房间去看看自己妻儿的情况,刚走出几步却撞见在正堂当中打地铺的空寂师徒。这寺庙本就甚小,空寂的房间让穆影之占了,小和尚的房间让林袖风占了,师徒俩若是不到正堂来打地铺,便只好到寺外去吹西北风了。

    空寂此时也见到了林袖风,起身道,“贤弟伤势厉害得紧,还需多做卧床静养,不可四下走动。”

    林袖风道,“无妨,我夫妇这次冒昧而来,却让大哥和这位小师傅受苦了。”

    空寂笑道,“何苦之有?托你们的福两个和尚才能日夜常伴我佛膝下,不敢言苦。”说着向那卧佛施了一礼。

    林袖风看向那卧佛,显是已有年月,再加上当初塑这佛身的时候便没用什么好材料,这匠师的手艺也是让人不敢恭维,要不是这雕像供在庙里,放别的地方还真认不出来是尊卧佛。

    “大哥身乃得道高僧,怎的在这小庙间屈就?实在埋没了大哥的才智,不如日后随小弟前去渤海兴旺之地,咱们另起神庙一座,也好让大哥的精深佛法更多的为我苍生造福,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空寂道,“贤弟好意和尚心领了,和尚虽有心弘扬我佛,奈何这把老骨头却再也经不起颠簸,再说天下神庙广布,修为在和尚之上的高僧亦是不在少数。和尚还是在这不毛之地安享晚年的好。”

    林袖风道,“但是大哥这所居之地也太过清苦,若大哥执意不肯移居,那么请容小弟日后差人前来扩建此庙,重塑佛身,以略报大哥救命之德可好?”

    空寂摇头道,“此举怕也不必,想这深山野庙,养着两个野和尚供着一尊野佛,虽说不免清苦却是惬意舒适,倘若大兴扩建反倒打破了这份和谐。”

    林袖风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暗笑,出家之人说话谦逊自贬也属常见,但方才空寂却连所奉之佛也给一起贬了,这等大胆放肆的和尚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心知空寂看轻这些俗世的物欲名利,再说下去只会倒他胃口,于是拱手道,“如此便不扰大哥清修了,不知影之现下如何了?”

    空寂抬手指向自己的房门道,“弟妹身子虽然虚弱却也已无大碍,正在房中休息。心灯,还不快扶林施主进屋。”

    那心灯小和尚惟师命是从,赶紧起身扶住林袖风。

    行至门前,小和尚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听到穆影之的声音一如往昔,林袖风心里一块石头这才真正落了地。小和尚很知趣地躬身道,“小僧告退,林施主请。”

    林袖风推开房门,见穆影之正半躺在床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不是自己的儿子却又是谁?

    穆影之惊道,“林郎,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可别牵动了伤口。”

    林袖风走到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捡回来的命,才没那么容易又还给阎王爷呢。你们都还好吧?”

    穆影之笑道,“还好,小家伙儿也好着呢,你看。”

    林袖风看着自己的儿子,粉嘟嘟的一张小脸,不带半分病色,只不过下生六天多的婴儿,乍看上去却像已经满月般大小。

    林袖风仔细看了半天,皱眉道,“可惜,怎么长得不怎么像我?”

    话刚说完便给穆影之一记粉拳砸到,“是,不像你,是我跟别人生的!”

    林袖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你,这孩子像你,真像,太漂亮了。”

    穆影之转而笑道,“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像我了。”

    林袖风陪着笑了两声,道,“对了,我听大哥说,咱们儿子,身体不太好?”他担心穆影之尚不知情,于是尽量把话说得婉转。

    穆影之马上掉下泪来,“眼下是没性命之忧,但是每过一段时间便需大哥为之行功护体,否则便会痛楚难当,通体滚烫……”

    林袖风叹了口气,安慰她道,“还好有大哥在,再说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我也不必过分担心了。”

    穆影之看着怀中安睡的儿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自语道,“乖儿子,娘让你一生下来就受这么大的苦,等你身子全好了,娘一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林袖风不再言语,伸出双手把妻儿一齐揽进怀中。

    此后数日,经过空寂多次行功,孩子的情况一点点稳定下来。

    这日席间用饭,穆影之道,“大哥对我一家三口恩同再造,实在无以为报,不如就劳请大哥为我儿定名吧。”

    空寂也不推却,道,“这孩子与和尚的确有缘,出家人取不出什么俊美的名字,既然弟妹开口,依和尚愚见,且唤作心烛可好?”

    林袖风抢道,“林心烛,好名字!多谢大哥赐名!”

    穆影之心里偷笑,相处这几日以来,她已得知那小和尚法号心灯,空寂又为儿子取名心烛,如此岂不是把儿子也当和尚了吗?当下也不说什么,跟着丈夫连连点头称是。

    空寂似乎对这名字很是满意,眯起眼睛笑了又笑,转而正色道,“两位身子已无大碍,今天既然说起孩子的事,和尚还有几句紧要的话相告。”

    林袖风道,“大哥但说无妨。”

    空寂转眼看向穆影之,“弟妹如今内力尽失,日后有何打算?”

    穆影之道,“有劳大哥操心,我这一身内力虽也得之不易,但既是给了这小冤家,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日后再从头练起便是。”

    空寂摇头道,“弟妹出身武林世家,对武功建树自然看得甚重。但是经这母体传功一役,母子平安已是万幸,然弟妹根基已毁,想要从头练起,怕是不易。”

    穆影之似是早有所料,淡淡一笑,“能练多少练多少吧,实在不成的话也就只好作罢,让林郎日夜守着我便是。”说完冲林袖风调皮地瞅了两眼。

    空寂道,“弟妹如此想得开,那自然最好。咱们且来说心烛这孩子。和尚听贤弟说起过,弟妹怀胎竟达十五月之久,可有此事?”

    穆影之点头。

    空寂捋须叹道,“福缘,实在是福缘啊。”

    林袖风不解,“我们只道这是患了怪病,这才不远千里得寻访公孙神医而途径此地,大哥所说福缘却是何意?”

    空寂道,“对于我等习武之人而言,少年时生筋丰肌;青年时筑基练气;中年时功有小成;晚年时登峰造极。但不论后天如何努力,人这一生最宝贵最玄妙的阶段却是要数这胎中的十月。”

    林袖风夫妇一脸的不解,均想人在胎中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既不能练功又不能参悟,怎的却成了最宝贵最玄妙的阶段、

    空寂道,“胎儿在母体中由最初的米粒般大小,直至后来长**形,这其间的造化之妙怎是人言所能道尽?胎儿在母体中生了双目手足,心肺五脏,又有哪种神功能有此奇效?世上没有什么武功是永远学不会参不透的,但这胎中十月之功,却是任谁本领通天也无法复制。而心烛却在这最玄妙的环境中比正常人生多呆了五个月之久,在这五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他又有什么样的好处,谁也不知道。”

    穆影之听了这话不由一阵激动,“如此说来我这十五月怀胎对心烛是有着极大的益处了?”

    空寂点头道,“只是人们并未在意,其实但凡懒月的孩子都会比普通孩子聪明强健,心烛懒月之久,闻所未闻,自然对他自身的益处也是更大了。”

    林袖风沉吟道,“若不是托这懒月之福,只怕他也承受不住影之那二十年功力的垂打洗练。”

    空寂道,“和尚也是这么想的。眼下这股功力已被和尚导入心烛膻中气海,只是心烛尚且年幼,这股功力对他来说实在难以承受,所以定期需要和尚行功相助,再加上他经脉多处受损,稍不注意,日后定会留下大祸。”

    林袖风夫妇顿时相顾不语,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空寂缓缓道,“请恕和尚直言,心烛是我侄儿,和尚自会妥善照料,但你们夫妇二人却怕是无缘与他常聚了。”

    两人大惊,齐声道,“大哥此话怎讲?”

    空寂放下手中汤勺,“眼下心烛虽是保住了性命,但重塑经脉根骨决非一夕之功,需和尚每日以般若神功为其疏导。此举耗时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数年,此其一;其二,和尚的般若神功纵然神妙,却毕竟是外力介入,不能治本。心烛若想真正重获新生,必得随和尚练此神功,这般若心经号称少林第一经,尽是佛理贯穿全本,在一般俗人看来生涩难懂,也不知心烛能否参透,此举耗时更是难以计数。再者,此乃佛门清净之地,你等不便久留,而和尚早已身列佛门,更是不得擅自离寺。”

    空寂这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故意留给林袖风夫妇来说。

    穆影之出身名门,自幼耳濡目染,这般若心经的名号自然也是听过,然而这佛家圣经怎会出现在这山间野庙?其中必藏玄机,心中虽有疑问,却知决无怀疑大哥之理,当下不再犹豫,拱手道,“如此便多劳大哥伤神了,宝寺距我渤海摘星阁也不甚远,日后我们多来探望便是。”说罢压低声音又道,“想这般若心经既是佛家秘宝,我夫妇二人自是不会再向他人提及了。”

    空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垂首合十道,“弟妹聪慧至此,实在是我义弟之福。”

    林袖风还在犹豫,妻子已经替他拍了板,只好跟着道,“如此便有劳大哥。”

    半月后,林袖风夫妇伤势已愈,挥泪作别,雇了辆大车回摘星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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