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风,吹皱了一江春水,吹枯了绝世容颜。wenxue

    转眼十二年随风消逝,十二年间,江湖上风起云涌,多少门派先后建立,多少豪杰相继成名,又有多少仇怨暗种人心。然而任他外世的风再大浪再急,那似是被人遗忘的山间小庙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谐。

    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鸟啼声声,花香阵阵。连天上的日头似乎也格外的眷顾这掩映于林间的小庙,暖洋洋的光点隔着枝叶铺洒下来,晒得人惬意无比,直想打瞌睡。

    “心灯哥哥,你怎的又讨了这些东西回来?”说话之人声音稚嫩,童声未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出家人吃些白面已经很好了,就算是吃再糙些的谷物那也耽误不了咱们清修。再说了,我这叫化缘,不叫讨。小心烛以后说话可定要多注意了,虽然你未曾剃度出家,但长年身处佛门,说话做事总该多点稳重才是。”

    原来先前说话的那少年便是十二年前那命悬一线的苦命孩儿林心烛,时隔十二年,林心烛已经长成了个半大不小的好男儿。身形中等偏上,红润的脸盘上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浑然没了之前那病怏怏的模样,看上去倒比起同龄人都要精健许多。只是肤色白皙嫩滑,相貌与他母亲穆影之却是有七分相似,周身散发着一股儒雅之气。

    林心烛见心灯面露不悦,忙陪笑道,“哥哥莫生气,出家人最戒嗔怒。小弟不是嫌这化来的饭菜不够可口,难道你又忘了临出门时小弟对哥哥的嘱托?”

    林心烛说到“化”字时重重地拖了个长音,表示他知错了。

    心灯是空寂在山下捡来的孤儿,自幼便随空寂出家,否则凭他空寂这巴掌大的小庙,怕是再等上个三四十年也不会有人主动上门拜师。林心烛下生的时候心灯已经有十岁出头,因此喊他一声哥哥也是应当应分的事。

    心灯眉头微皱,“你嘱托我什么了?”

    林心烛道,“心灯哥哥一心向佛,小弟的这点求肯你没放在心上也属正常。只是我已经求过哥哥好多次了,就是拜托哥哥下次化缘时候多化点诗书佛经回来啊。”

    心灯一听这话顿时苦笑,“原来又是这荒唐事,自古以来哪里听过和尚化缘问人化佛经的?再说咱们神隐寺的藏书也不算少,你把这些仔细揣摩通透了也就是了。”

    林心烛急了,“和尚化佛经又怎么了?和尚吃饭是为了参佛,光有馒头没有佛经如何能参得透佛?再说咱们神隐寺的那个小破书房,加上老和尚天天揣在怀里的那半本也就不过三百二十六本半,早在去年秋天我就已经研究通透,算起来我这都有半年没跟佛祖打交道了,罪过罪过。想我这佛缘能否续得下去可就全仗心灯哥哥成全了。”

    心灯一听这话,让他说得倒好象是自己挡着他修成正果的路了,道,“少在这里无理取闹,咱们神隐寺的书房虽小,但三百多本书也足够你参上两辈子的了,像你这样心猿意马根本领会不到佛法真意。再想要新的佛经自己去化便是,这种事情我是做不来的,此事休要再提。”

    林心烛见他说着就要翻脸,急道,“哥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不是比我有优势吗?我要是有你这光头早就披件僧衣亲自出马了,又何必在这里苦苦求你……”

    心灯不等他说完便回身进寺,任林心烛尾随身后再怎么死缠烂打也不搭理他。

    林心烛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趣,于是摸向空寂的房门。

    房门“吱”的一声缓缓打开,林心烛先是探进来半个脑袋,随后蹑手蹑脚地溜进门来。空寂正在床上盘膝打坐,林心烛屏住呼吸走到床前,见空寂吞吐有声呼吸不匀,知他入定未深早已知道自己进门,索性伸手在空寂那圆鼓鼓的肚皮上大肆抚摸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

    空寂经不住他挑逗,竟失口笑出声来,随即把脸一板,沉声道,“不可胡闹,此乃称颂我佛弥勒之词,你这不是折杀我这老和尚吗?”

    林心烛笑道,“哪里哪里,弥勒佛的肚子再大,跟和尚的大肚比起来怕是也要小巫见大巫了。再说他老人家慈眉善目,什么难容之事也都容得下,难道咱们借他颂词一用他反倒容不下了?”

    空寂长年自称“和尚”,本是一种谦谓,谁知撞到了林心烛这小魔星,口口声声也跟着叫他和尚,好象这本来就是空寂的名字一般。起初的时候空寂也曾训诫他不许如此称呼自己,但小心烛口中振振有词,“为什么不准喊,像心灯哥哥总是自称小僧,这么算来的话你该自称老僧才是,书上也有自称老衲的,可你偏偏自称和尚。凭什么这和尚你叫得心烛就叫不得?出家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霸道了?”空寂辩他不过,时间一久也就默认了。再说空寂自己也不吃亏,对心灯总是直呼“心灯”,对林心烛却偏喊上一声“小施主”,生分中独藏几分亲昵。一老一少,相映成趣。

    空寂听了心烛这番话嘴角直想往上翘,却仍故作严肃道,“胡闹,佛祖的玩笑你也敢开,快快掌嘴。”

    林心烛嘟着嘴,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连点儿声音都没出,却故意装作一副龇牙咧嘴痛不可当的模样,随后还不忘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空寂笑道,“小施主又不是我佛门中人,为何却学和尚的模样口宣佛号?”

    林心烛抹去刚才的痛苦神色,换上一脸的严肃,“非也,非也,和尚若是学普通人吃肉那叫破戒,但普通人若学和尚吃素那便叫功德。由此可见,和尚学不得普通人,普通人却是能学和尚的。”

    空寂知他善辩,也不跟他多说,话题一转,正色道,“今天中午的功课做了没有?”

    林心烛嘻嘻笑道,“正要准备做呢。”

    空寂不再言语,闭目继续打坐。林心烛随即会意,脱下鞋子挤上了空寂的床,盘膝坐在空寂身侧,闭目宁息,默默运起自三岁时便随空寂修习的般若心经。

    时过半响,空寂缓缓睁眼,侧头向身旁的少年看去,见其凝神归元,浑然忘我,头顶隐有轻烟飘起,竟是比自己入定还要早些。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天纵奇才,假以时日,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话说十二年前林袖风夫妇离寺之后,空寂和心灯师徒二人竭尽全力伺候着林心烛这小祖宗。空寂每隔三日行功一次助其修复经脉,又令心灯去附近的村里买来一头奶牛,每日挤牛奶给小心烛喝。在二人的精心照料之下,小心烛渐脱险境,身子也发育得与一般孩童无异,只是每三日一次的行功护脉仍是必不可少。

    空寂在小心烛身上几乎倾注了全部心血,眼见他一天天长大,自己额头上的皱纹似乎也笑得平缓了几分。再看这小心烛也着实给人惊喜不断,六月能言,周岁认字,比起同龄的孩子不知要聪慧多少倍,只是因为经脉有伤,腿上无力,迟迟不能直立行走。

    小心烛从一岁半多点起就在寺里的小书房里爬来爬去地翻看佛经,空寂心灯也不去管他,只当他是人小好奇,二人过得清贫,也不能给他买什么玩物,见他对佛经如此痴迷,也算省心不用哄他了。只是空寂宝贝自己的藏书,叮嘱心灯一定要看紧小心烛,别让他看书时候撕毁经书或是吃下肚子。

    别人都以为小心烛把这各种经书当做玩具,但这对小心烛自己来说却是一段莫大的福缘,当时他灵识初开,最早接触的事物便是这些佛门宝典,由此慧根深种,比起那些历经俗尘洗练后再投身佛门的人,二者同是参佛,但小心烛却不知比他们少走了多少弯路。况且小心烛天生性痴,一旦迷上了什么东西便是不思茶饭,十年来神隐寺里的藏书早被他研究的通通透透,就差把每部经书倒背如流了,只是他还没无聊到那种程度。

    空寂常自嘲野和尚,自己的藏书也是不限于佛经,琴棋书画,但凡所好,无所不藏。沾了空寂的光,小心烛也是涉猎甚广。因此林心烛跟心灯说自己把寺里的书都看完了并非虚言。也难怪心灯不信,他也是自幼便跟随师父,但到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寺里的藏书却只看了一百本不到。

    到了小心烛三岁那年,空寂见他聪慧远超常人,身体的恢复情况也是大大好于自己的估计,行走跑跳已与常人无异,于是尝试着传他般若心经,希望他能自修经脉,早日康复。

    这般若心经便是林心烛口中所说的那半本经书了,不知什么原因,此书的最后十数页被人撕去了。在空寂的严格督促下,小心烛自三岁起每日早午晚三次打坐练气,体内的般若真气日渐充盈。

    这般若心经乃佛门无上至宝,三分像武功秘籍,七分更像佛经圣典。寻常人就算是得到了这宝经也定是只当它作一本普通佛经,不会多加注意。即便是知道这是上乘内功心法,没有佛法根基辅助,其中玄机也是决然参透不了的。

    小心烛自幼好读佛经,得了这般若心经后如获至宝,不分日夜地潜心研读。此时他多读佛经的益处便显现出来了,这心经中的文字生涩难懂,别说普通人,就是修为一般的佛门中人看了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小心烛读起来却是如沐春风,偶有不懂之处只需稍加推敲也定会柳暗花明。

    如此年复一年,随着林心烛渐渐长大,这般若心经也让他给练得如火纯情,周身经脉根骨更是如同神赐仙筑一般,哪里还有半点瑕疵。想想除了书上遗失的那十几页,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般若心经号称少林第一经,其无穷妙用自是数语不足道尽。且就眼下显现出的功效来说,一方面,凭着此经的神通林心烛不仅捡回了一条小命还练得一身神功,说它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亦不为过;另一方面,习武之人常埋怨内功修习枯燥缓慢,林心烛凭着此经每日三次的修炼,十多年来已练就了一身不俗的内功,单就内功强弱而言,以他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有了跻身当世一流的造诣。

    神经之功自是甚巨,从母亲穆影之那里得来的二十年功力亦是不可或缺。就好比滚雪球,同样是滚雪球,别人都是从小雪球滚起,林心烛却是打一开始就抱着他娘那已经滚了二十年的大雪球,再加上般若心经这“滚雪球的法子”实在绝妙无比,于是雪球越滚越大,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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