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龇牙揉着痛处,“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

    苏浅再白她一眼:“狼窝虎穴里,以后放聪明点,不然滚回你的大营去。”

    月隐抽了抽鼻子,噤了声。

    饭后,简单的洗漱罢,苏浅窝在榻上看书打发时间,外面传令兵的声音响起:“洛帅请公主殿下过营一叙。”

    月隐脱口就道:“去回你们家洛帅,公主已经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苏浅懒懒翻着书本,仿若未闻。门外的士兵噗通一跪,为难地道:“公主殿下,小的若交不了差,洛帅定饶不了小的,求公主怜悯小的。”

    月隐恼怒地哼了一声,但也晓得对一个小士兵发脾气不过是自掉身价,没什么用处,眼睛望向苏浅等示下,苏浅慵懒地将书本搁下,嗤笑一声,道:“每天都是这么一套。告诉你家洛帅,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苏浅下床理了理衣衫的皱痕,抬脚就要往外走,月隐秀眉轻皱:“公主不会就这样去吧?”

    苏浅挑了挑眉,嘴角一抹好笑:“难不成我还得备份儿大礼拿着去?”

    “不是这个意思。”月隐走两步到她身边,“公主的头发乱了,我帮公主梳一梳头发再过去吧。”

    苏浅摸了摸拿一方丝巾绑住的青丝,笑道:“也好。我自己不会梳,天天只拿这么个丝巾绑着,谁见谁笑。”

    这一梳便是小半个时辰,苏浅无奈地望着镜中云鬓高挽宛若仙子般的自己,笑道:“越发小家子气了。和一个匹夫置什么气。你若再鼓捣一会儿,让他等急了,没得迁怒别人。走吧。”

    月隐不服气地道:“太子殿下都不曾这般使唤公主,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叫公主前去见他。”

    苏浅好笑道:“你前主子陌太子要是听见你这句话,必得罚你一个月禁闭。你拿他和苏允洛比,不知是抬高苏允洛的身份还是降低他的格调呢?”

    月隐脸色难看,气结了半晌,苏浅已经掀帘走了出去,她赶忙去追。

    山间的道路难行,月隐袖出一颗夜明珠照明,不过盏茶功夫便来到中军大帐。门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刺鼻而来,两人不约而同皱眉掩鼻。

    两名士兵从中军帐中走出,抬了一具无头的士兵尸体,看服制,却是传令兵的服制。月隐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恶寒看向苏浅,苏浅将她往后扯了扯,给士兵让出道来,冲她无奈地叹了一声。

    夜明珠滚落地上,咕噜噜跌入草丛里。那一丛草便如镀了圈光华,于暗夜里倒显出些神秘色彩来。

    又一名士兵颤抖着捧着一颗头颅走出,鲜血滴下来,沿着士兵的手指,落在门前的沙石地上。月隐痛苦地闭上了眼。正是那名传令兵的头颅。

    士兵颤抖着望了一眼苏浅和月隐,略一低头,飞快地跑开了。

    那一眼中复杂的情绪,是百般的怨怼,是极度的恐惧,惊得月隐握着苏浅胳膊的手猛地一紧。

    苏浅轻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抬步走进大帐。

    玉案前,端坐着一脸沉怒的苏允洛。

    角落里,苏启阳正慵懒地翻着一本什么册子,大约是兵书什么的。见苏浅进来,他随手合上册子,朝她点了点头:“公主。”

    苏浅象征性地点点头,眸光对上苏允洛,嘴角拿捏出一个淡然且尊华的笑来:“洛帅找本宫来不知何事?”

    她不甚爱拿出公主的派头,此刻却做足了公主派,连一颦一笑都高贵得令人不敢直视。

    苏允洛深邃的眼眸一眯,声音微沉:“公主越发会拿乔,如今连个王叔都不肯叫了。”

    苏浅淡然一笑:“洛帅不做苏国王爷很久了,本宫怕洛帅并不爱听这一声王叔。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本宫叫一声洛帅也好,叫一声王叔也好,并不会影响咱们的关系不是么?”

    苏允洛合上手中的册子,瞧着她,挥了挥手:“公主请坐。”

    苏浅站着未动,语气温淡地道:“洛帅还是有事说事吧。时辰不早了,本宫在峭壁上放了一天的哨也累了。”

    角落里传来苏启阳一声笑,苏允洛瞥他一眼,他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瞥向帐外,嘴角依然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苏允洛目光落在苏浅身上,良久,才道:“今晚打算派一部兵马下山探一探对方的实力,如果发生交战,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请公主来中军帐,这里毕竟守卫森严,相对安全些。”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不容人置疑。

    苏浅嘴角几不可见的一丝嘲讽,转瞬即逝。心道我呆在这山上和被软禁也没甚区别,你何苦看贼似的看着我,以为我会下山报信么?浅浅一笑,道:“也好。多谢洛帅好意。月隐,找个座坐吧,长夜漫漫,站着可不成。”

    话落,苏浅已经走到苏启阳面前,踢了踢他的腿:“让一让,长夜漫漫,我可不想坐一夜。”苏启阳身下是中军大帐里唯一的一张软榻。

    苏启阳抿唇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慵懒地舒了个懒腰,道:“刚好,我要领兵下山,你来这里躺着,舒服些。”

    苏浅大眼定定地瞧着他,半晌,才淡声道:“悠着点,山下五十万大军,叶清风和郗道凌可不是昆国那些庸才。”

    苏启阳笑了笑:“多谢关心。不过是探探路,不会恋战。”

    苏浅往软榻上一窝,随手捞起他方才看过的书,摆摆手:“我并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若是折在山下我就得困死在山上了。好歹我是你带上山的,你打仗的时候顾念着些我,别把我舍这里就成,你去吧。”

    苏启阳浅淡一笑,不说什么,大步走出了中军帐。

    月隐搬个小凳子坐在苏浅身边,小意殷勤道:“我给公主捶腿。”

    她心里却想着苏浅的话,苏浅她说话直白时真直白,绕弯时真绕弯。她想着在她身边久矣,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你若顾念我,就少造些杀戮,但不知苏启阳是否听得明白。看样子应该是明白的吧,他那样一个个眼明心慧的人。

    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战场非棋盘,玩的是真刀真枪,拼的是血肉之躯。人到战场中,已是身不由己。

    苏允洛专心致志在卷册上,连一个眼神也不曾朝苏浅这边望过来。

    半个时辰后,风声起,杀气生,血腥味直漫上山顶,飘入中军大帐。苏浅手上的书已良久不曾翻动一页,目光凝在书页上,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时间若流沙,在指尖一点一滴流逝。许久,苏浅抬头望了望苏允洛案头的沙漏,苏启阳去了已有近三个时辰,山下的喊杀声惨叫声一刻也不曾间断过的在耳边聒噪,血腥气越来越浓稠,似要把人包裹起来一般。

    这哪里只是探路,这根本就是要大军突围。

    苏浅翻了翻身子,没甚表情地看着帐顶,须臾,道:“洛帅,前途一片黯淡,无星无月,我觉得你根本成功无望,真的要搭上数十万的将士谋一个出路么?”

    苏允洛淡淡瞥了她一眼:“那请公主给指条退路出来。”

    苏浅不言语了。

    心道你山上这些士兵的退路我可以给你指出来你的退路我却无法指出来。走到今日你还想要退路可见你真是个脸皮比什么人都厚的人。

    她自言自语般道:“小郗这次怕是要大开杀戒呢。在冥国的时候他主子遭到数次暗杀,他正恨得心痒痒的,急需找人出气。我估计叶清风也拦不住他。话说,我好久没见叶清风了,他都当爹了,月隐你上来的时候看他当爹的风姿如何?”她目光扫过苏允洛,他并未动声色,只是手上卷册的轻颤并没逃过她的目光。

    月隐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地配合她:“还风姿呢。想儿子想得都快成狂了。就想着早一日打完仗早一日回乾州看老婆儿子去。今晚你不在战阵中,估计他能放开膀子一搏。只是不知楚国皇帝究竟要他做到何种程度。咱们不过是为你而来,楚国怕是为江山而来呢。”顿了一顿,又叹道:“今日是朋友,将来怕是还要有一战。公主的表哥楚帝也不是十分靠谱的人,将江山天下看得比什么都重。都是翻云覆雨的人。”

    苏浅干笑了两声:“咳咳,莫谈政治,莫谈政治。谈政治掉脑袋啊。”转头看向苏允洛:“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我看洛帅也没什么睡意,反正我也是睡不着,与其枯坐,不如咱们杀两盘棋吧。”

    半晌,才听见苏允洛的回音:“也好。早就听闻公主的棋艺了得,本帅领教领教。”

    苏浅再干笑一声:“咳咳。洛帅也说是听说了。眼见都未必是真,听说就更不能当真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不托大的说,我于后三项倒是有些造诣,于前面这五项么,呵呵,呵呵,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个公主的名号。”吩咐月隐道:“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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