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待尤铭走后,赶上两步,扶起云殊道:“期恒,你不要紧吧?”

    云殊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神经质的笑道:“胡汝林,你别假惺惺的了。我现在是戴罪之身,闭门思过。可你胡汝林却是他尤铭跟前的红人,中书省里的新贵。我要你来假惺惺的示好做什么?你赶快去讨好你的新主子去,说不定,用不了几天,你就被升为中书令,成为权倾天下的宰相了。”

    胡成听了这话,不觉大为尴尬。他叹了口气,朝云母行了一礼,道:“伯母,汝林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做,期恒就麻烦伯母了。仆射大人虽然宽厚,可若是期恒还是这样的话,仆射大人一定不会饶了他的。”说着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迫不及待的要在新主子面前表现自己了?”云殊冷笑道:“就算今天他尤铭升了你,可你也还只是个中书门下行走。官小职微,他看不到你的。”

    胡成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期恒,你我为官,是为了一展胸中所学,为普天下的寒门子弟争一口气,为天下的老百姓做一些事。而不是为了表现给人看,来换取高官厚禄。期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仆射大人的那番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云殊先是一愣,随即怒道:“胡汝林!当年科考,你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而我却是二甲第六名,你竟敢教训我!……”一声惨叫,他扑倒在地上。

    云母怒道:“你像个疯狗一样的乱叫什么!人家汝林对你是仁至义尽,可你却毫不领情!家门不幸,我竟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大将军骂你的那些话一点不错!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你给我记住,改之,改之,改不了,就别想出门。小珍,把你相公架回去,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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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铭刚回到书房坐下,文凯便拿着一封插着鸡毛的急报走了进来,道:“公子,左雄突然派兵袭占我淮北十二镇,将我备边士兵八千余人,悉数坑杀。左雄叫嚣着要我们奉他为主,将洛阳让给他做立都之所。”

    “日他娘的!”尤铭霍得站起,怒道:“老虎不威,他当我是病猫!我正愁找不到下手的人呢,他倒自己撞上来了。好,天下一统,就由他开始!”

    他虽愤怒,却还不曾慌了头脑,知道左雄一个微末小吏能够有今日梁山之基业,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平复了一下怒气,道:“他寇我淮北十二镇,谁为先锋?”

    文凯道:“宗周!”

    “果然是他!”尤铭拍了一下书桌,道:“左雄那里,除了宗叔大(宗周字叔大),没人有这样的本事。要真是他做先锋,我们可就要好好地谋划一下了。这人,不好对付。”

    文凯呵呵一笑,道:“公子无需忧虑。宗周虽然厉害,可是左雄却不喜欢他,已经把他调回去守老家了。”

    “噢?”尤铭惊喜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左雄对宗周礼遇有加,食同桌,寝同榻的吗?有什么打仗,都交给他打。怎么会突然把他从前线调离,回去守家呢?”

    文凯笑道:“据报,是宗周反对左雄坑杀我军士兵,和他大吵了一架,拂逆顶撞了左雄。再加上,宗周恃才狂悖。和左雄手下的其他将领官员,相处的很不好,遭了他们的谗言诋毁。更主要的是,宗周这人本事太大,功劳太高,他自己却不知道收敛。而左雄又是一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人。他早就对宗周猜忌不满了。要不是他实在是离不开宗周,只怕宗周早已人头落地了。”

    “哈哈!”尤铭抚掌笑道:“左雄自毁长城,自掘坟墓。真是天助我也!他容不下宗周,我容得下。如此人才,落在左雄那小人的手上,真是糟蹋了。”

    文凯笑道:“公子想要把宗周收罗过来,以为己用吗?可是,宗周这样的人,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很难驾驭啊。”

    尤铭嘴角微微一笑,自信的道:“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他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道:“文先生,你去召集众将,准备出征。我去宫里请旨,征讨逆贼左雄。”

    就在他刚要出去的时候,门房报道:“大人,外面有个叫胡成的人求见。”

    尤铭道:“胡成?让他进来吧。”只得又坐回来位子上。

    胡成走进书房,朝他施了一礼。尤铭摆摆手,笑道:“汝林坐下吧。”当即有仆役奉上一杯香茗。

    尤铭端起香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笑道:“汝林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胡成道:“仆射大人,下官冒昧搅扰实在有罪。只是下官此来,非是为了其他,而是替期恒向仆射大人赔罪。”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不悦道:“那样无情无义的混账东西,你还替他求什么情。我念在他曾经不顾生死,为我上书的份上,饶他一命,已是宽大了。你难道还想我给他官职,任由他狂悖无礼,肆意诋毁我吗?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胡成道:“仆射大人,期恒那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是有意要顶撞大人的。大人既然能饶他性命,自然是宽宏大量。您又怎么会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呢?……”

    尤铭一摆手,打断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宽宏大量,那也得看人。若是遇到了中山狼,你也要宽大的话,那将危及自身。汝林,我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事情,其他的别管,也别问。重情尚义虽然好,却不能滥了。”

    胡成站起身来,朝尤铭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道:“仆射大人,下官替期恒求情,并不是为了下官和他的结义之情。而是实实在在的为国举贤。期恒才学本事胜过下官何止十倍,实在是一个治国理政的干才。既然下官如此驽钝之人,都能为仆射大人所重,行走凤阁重地省亦称之为凤阁,三省里面的门下省亦称之为鸾台,而最为重要的行政总汇尚书省,亦称之为台阁。),那么期恒更应该收到重用了。”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道:“汝林,你先起来,坐下吧。我怎么会不知道云殊的政务能力突出呢?只是他心性不纯,为人刻薄寡恩,专利私己。若委以重任,只怕于国于民并不是一件好事。汝林,他与你不同,你重情尚义,处处以他人为念。因此,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重任交托与你。我之所以让你省,固然是因为你政务能力有限,处理不了实际问题之外,更主要的是你够细心,你心怀仁慈。中书省掌决策、草诏,若是心里不常存着国计民生,存着他人福祉,入职中书省,那是要出大乱子的。你为人处事,以情义为先重,这样很好。可以避免很多扰民害民的政令出现。汝林,好好干。我期望有一天,你能穿上中书令的那身紫袍。”

    (注:三省各有职司,相互制衡。尚书省掌议政行政,是天下的枢机总要,全国政务皆决于尚书省;中书省掌决策草诏,对于尚书省议定的结果进行认可,并草拟政令诏书,所行决断交付尚书省执行;门下省掌审议封驳,没有经过门下省审核签署的政令无效,尚书省可不予执行,门下省认为不合理的政令可以封还驳斥,交由尚书省再议,中书省决断。而中央各部、寺、监及各级地方各部门所呈上的奏章,重要的必须通过尚书省预先审批,副署自己的意见后,交门下省审议。认可以后,方送中书省遴选,呈请皇帝批阅或自己草拟批答(包括对尚书省副署的意见),门下省如认为批答不妥,也可驳回修改。可见,三省相互制衡,任何一省,都不能独专独断于朝廷。后世著名的吏、户、兵、礼、工、刑中枢六部便是从属于尚书省的,是尚书省的主要组成机构。所以三省虽相互制衡,但尚书省地位权势最重。)

    胡成站起身来,朝尤铭深深鞠了一躬,含泪道:“下官定不负仆射大人厚望,为国尽忠,为民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期恒的确是有大才,还望仆射大人能够不计前嫌,任用于他,让他一展所长。”

    看着执着的胡成,尤铭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这样的执着啊。这样吧,先让他在家反省一段时间,以观后效吧。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我就委他以重任。”

    胡成闻言大喜,叩头道:“下官谢过仆射大人,下官这就跟他说去,下官告退。”爬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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