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于武岳西一同挤在小小的马车内,慢慢的向玄阳城的东大门行去。[全文字]

    “这是我正要出城的商队,不能走得太快,以免引人怀疑。等到出了这玄阳城的大门,便可任你天高海阔了。”武岳西低声说道。

    嬴风此时正恨自己只长了一个脑袋,一时间装不下这么多惊人的变化。

    数日前还要计谋杀死自己的书生嬴坤,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全才的剑客,还要与自己联手;这六年来一直照顾着自己的慈祥老人,忽然就变成了鬼狐营的统领。包括眼前的武岳西,似乎也不只是窥仙楼老板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嬴风揉着头低声问道。

    武岳西叹了口气,知道以嬴风的性子,若是不尽快说明白,还不一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先君威公麾下的六把利刃吧?”

    嬴风点点头道:“听太尉大人说过一回,是当初的丞相卫湘子、断峰将军孟清河、护国大将军赢景瑞、鬼狐营、太尉大人以及他麾下的新军,还有君父的天狼骑。”

    武岳西点点头道:“没错。如今卫湘子已经不在了,赢景瑞在断峰城戍边,孟清河、白欲起你都见过了,十万东路军和天狼骑此刻就在东边,你很快也会见到。而你家中的管事蒙老,就是鬼狐营的统领。这六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在你府上,护你周全。”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嬴风不解的问道。

    武岳西忽然顿了顿,思索了片刻,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缓缓开口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北极商社?”

    嬴风侧过脸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像是大申王朝西北四国的商会首席,与周边每一个诸侯国都有大量的贸易往来。”

    “没错!”武岳西沉声道:“这窥仙楼,也是北极商社的产业。而我,也不只是窥仙楼的老板,我还是北极商社未来的继承人,西北四国商会的首席。”

    嬴风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既然傻愣愣的呵呵笑出声来:“活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我才算活明白。你们每个人都有暗藏着的身份或力量。这倒也不稀奇,反正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武岳西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天下人只知道北极商社是了不起的大商贾,掌握着大申王朝西北半边天的财富。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我北极商社除了商贾的身份,还是威公最隐秘的第七把利刃!”

    武岳西的声音很低,但嬴风却觉得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在自己的耳边骤然炸响。

    “我北极商社当年以铜铁生意起家,在威公以整个秦国之力为后盾的支持下,生意越做越大,大到与晋、隋、瀚、唐,甚至中原各国,都有常年稳定的大笔交易。所以威公当年,几乎已经掌握了大申王朝西北四国半数兵器铠甲的原材料。因当时时机未到,我北极商社就深深的藏在了历史的背后,做了威公不为人知的第七把利刃。”

    嬴风沉默了。他不禁遥想父亲当年,集军、政、商于一身,甚至将力量浸透了整个天下的西北之角。若非天不假年,父亲当真会将整个天下掀的底朝天。迎风暗自叹息道,原来自己小看的不止是身边的人,更小看了他的父亲。那个男人,远远不止是勇冠天下、战无不胜那般简单。

    嬴风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在这个陌生的冷兵器时代,嬴风一直认为自己是超前的,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的思想,掌握着领先了整个时代数千年的文化。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这个天下,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能够在这天下间闯出一点名堂来的,没有一个是全凭运气的酒囊饭袋。他曾经觉得自己生猛无比,如今一朝事变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支温室里的花朵。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暗笑道,原来天下间尽是聪明人,只有他一人自以为聪明过人。

    武岳西还想说些什么,嬴风疲惫的挥了挥手说道:“难怪上次杀春水的时候,那么不合理的条件你都肯答应帮我。什么都别说了,我需要安静一会。”

    武岳西不再言语,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担忧。

    不知不觉中,车队驶到了玄阳城的东大门,被玄阳守军的甲士栏了下来。

    武岳西叮嘱嬴风,他在玄阳军中可谓无人不知,千万不要露头。嬴风点头后,武岳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笑着说道:“各位军爷想必都认得在下了,这些个车上装的,都是我窥仙楼送往各地分铺的老酒,军爷若是喜欢,自行拿下来几坛便是,就当在下请诸位解解渴!”

    若换做以往,甲士们定然会拱手相谢,满心欢喜的拿下两坛来。这窥仙楼的老酒,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买得到的。不过今日,甲士们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沉默着将马车的去路挡住,恭敬的从不远处请来一个身影。

    此人,赫然正是当今的玄阳将军,孟清河。

    “你是,北极商社的人吧?”孟清河面无表情的看着武岳西,让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有些变形,有些难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这孟清河曾身为威公的利刃之一,对北极商社的背景是再清楚不过了。

    没有听到武岳西的答话,车里的嬴风已经弓起后背,准备做好全力一搏的准备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出城,玄阳城这个牢笼,已经困了他太久了。

    孟清河目光微转,盯着武岳西身后的那辆马车。沉默片刻后,忽然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武岳西心头一紧,马车中的嬴风也是微微吃惊。

    孟清河顿了顿,继续说道:“看在先君的份上,今日我放你离开。”

    正思忖策略的武岳西猛然一愣,疑惑不解的看着孟清河。

    孟清河又将目光转回到武岳西的脸上,忽然寒起声道:“不过从今以后,我孟清河与你们两清了,日后尔等若是胆敢越轨,休怪我孟清河剑下无情!”

    说完,孟清河转过身去,不再看武岳西的马车,拦阻道路的一众甲士也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武岳西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恭敬的拱了拱手,回到了马车之中,车队缓缓离开了玄阳城的东大门。

    ……

    至此,在后世史书中,最为赫赫有名的猛虎,终于破牢而出。孟清河并不知道,自己的割袍断义之举,居然为整个个天下掀起了一股横扫八荒的飓风,也为大申王朝九百年历史的最终章,写下了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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