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虚。不做贼,自然坦坦荡荡。

    听了太史渊的话,虽然答应替对方问问,但阿青并不着急,他走到半路,突然记起要去屠夫家取猪肉,当下方向一转,望着京城西南角赶。

    “青捕头。”

    一声轻呼传来,他侧头一看,原来是王郊。

    王郊这回过年是孤零零一人,其实他哪回都这样,因为他实在没几个友人。官栈的住客虽然大多离乡背井出来给朝廷“打工”,但到了除夕夜,不是自家衙门先请一宴,就是几个人邀约着喝酒渡年关去,整个官栈里面是冷冷清清。

    他呆在房间内,只觉得寒气一阵强似一阵,再想到反正没落雪,索性穿得厚厚地,出来走走。

    “青捕头,你这是……”

    “哦,日前要了肉,忘记去提,现在赶去屠户家中,希望来得及啊!”阿青飞快地解释一通,抱个拳道别,就要赶路。

    谁知王郊追了上来:“青捕头这是要回曹府?”

    “嗯。”不然大过年的他回哪里去。

    “同路同路。小生陪青捕头走这一趟吧。”王郊不由分说地跟上。

    阿青皱眉。取到肉之后。将提绳交予王郊。

    “王大人。我还有事要去别处。你拎着这个去曹府。就说等曹先生回来度年。”他简单交代两句。加快脚步。一溜烟小跑。往前赶去。

    他跟王郊没什么冤仇。只是见过王郊狼狈时候。又见过他在夏县地春风得意与悍然无耻。阿青实在不想与这个人同路而行。当初曹寰收王郊做门生。应该也不算正式地收徒。仅仅是官场上提携举荐而已。这层人情有什么牵绊。阿青不明白。也不想知道。

    赶到尚书府。阿青诧异地看见大门两边连新对联都没贴。

    秦斯地字不算好看。但她家地门联还是很吸引各路品评者地目光。

    为什么呢?

    因为她家贴出的对联,全是要员手笔,东宫地不说了,元启帝的也有,各路大官的更是常见,往回过个年,能贴个七八回,全被人揭走收藏去。

    今年难得有皇卫帮忙看门,却连一副对联也没贴出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青纳闷,问问门口守卫的皇卫军将士:“这位将军,请教一下,为何秦尚书府上,还没将春联贴出来呢?”

    对方摇头。

    “哦,那在下想进去,跟好友拜年问候一声,将军能否通融?”

    “拜年还嫌早,不过……如今圣上并没有下禁令,说不准秦尚书会友来着。”对方道,“你等通报吧。”

    阿青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

    这回不知为何,秦府地家仆通报也费时许多,过了大约三刻时间,张缇才一脸倦容地出来,将阿青迎了进去。

    “张某正在准备年夜饭,对不住,让青少侠久候了。”他说着,将阿青带往花厅小息。

    阿青道:“张师爷,我看你脸色差得很,说句不吉利的,反正除旧迎新——你是不是也被秦斯给传染上了恶疾啊?”

    张缇摇摇头:“没有,多谢关心,是这几日忙碌又劳心,人难免有些提不起气。”

    “忙碌又劳心?”难道秦斯开始跟张缇算老账,翻他究竟贪了多少银子?阿青往花厅之外张望:“为何我来了这么久,还不见秦斯出现?”

    张缇叹气。

    “青少侠,你有所不知,东家近几日病情急剧恶化,别说出来待客,就连起身说几句话,也十分吃力。”

    “啊?有这么严重?”阿青大惊。

    上回见到秦斯,她明明说病是见天地好起来了,怎么现在突然变成恶化?还连铺都没法起?

    “张师爷,你不要当是除夕,就胡乱说笑!”阿青心焦,有些恼怒地往花厅之外去,推开前来阻拦的张缇,“我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真假!”

    “青少侠你稍等……”

    —不可硬闯啊,江近海还在四姑娘房内呢!

    张缇哪里追得及他,只见此人冲出屋门,转眼就没了踪影。

    江近海没练过什么功夫,防身之术也就那三脚猫的几下,他自然不会耳尖到听见阿青急速奔来的声响。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阿青推开,拍在墙壁上,江近海才被吓得猛一回头。

    两人乍然相见,心中都没准备,一时愣住。

    秦好不容易在咳嗽的间歇中睡着,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做个梦呢,就被这砰然一响给惊得弹了起来。

    这回起身实在是爆发力作用,等起来了,她才骤然感到胸腔内某处刀绞般地痛,又兼及咳嗽声起,急忙摸手帕来捂住。

    眼看着江近海的施救有了点疗效,她刚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的说……

    究竟谁在吵闹……

    “咳咳……阿青……”

    阿青这才回过神来,腰间朴刀出鞘:“秦斯……江近海!”

    江近海也立刻站起身,呼叫道:“卫大哥!”

    只听刷地一声,卫刚从篱笆门外闯入,冲向此屋,拔剑往前。

    阿青头也不回,后脚跨入屋内,将门一关。“嚓!”一柄青钢宝剑戳破门,刺了大半入室内。紧接着,卫刚在外飞身一踢,咚地踢在门扉上,刚将门踢开

    阿青反踢回去。

    砰砰巨响弄得秦耳中嗡嗡吵闹。

    “咳咳……别打……咳咳……”有没有人考虑她这个病人需要安静啊?

    江近海厉声喝止:“当捕头的!别闹了!”

    阿青回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闪神,卫刚破门而入,阿青连忙回身,两人手中武器挥出,拼架在一道,火星四溅。

    此时张缇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院子里,见屋内兵器交鸣,急忙喊:“住手!别打啊!”

    阿青才不理他们。

    张缇心疼地看看门板上地大窟窿,探头到屋内,喊道:“青少侠,卫将军,别打了,都停手!自己人啊!”

    “谁跟你们自己人!”阿青怒火更甚。

    见门户大开,寒气源源不绝地涌入,江近海忙躬身捡起放在一旁当靠垫的被子,给秦披在肩上,以防她再次着凉。

    “怎么办?”他轻声问秦。

    秦摇摇头,暗暗蓄力,过了几秒钟,她拼尽全力尖叫道:“阿青住手——”

    这一声喊出口,肺部像是已经超出了负荷,一阵狂抽,她猛然咳嗽起来,手中的帕子也险些来不及掩住口鼻。

    阿青听见她的叫声,虽然不敢贸然收刀,却也立刻往后跳了几步远。

    卫刚并未追上,见他退开,便赶到江近海面前,只是警惕地盯着阿青的动静。

    江近海看看情势,拉着卫刚道:“卫大哥,你我先到里屋去,这里留给他三人解释清楚,以免再无谓地动干戈。”

    “是,庄主!”

    两人避入里屋。

    阿青惊未定,手中提着刀,再看向身处门口地张缇。

    “张师爷,这是怎样一回事!”他含着怒气,要求一个解释。

    张缇小心地注视着他手里地刀,双手手掌向外挡在自己身前,赔着笑说:“青少侠,你先冷静一下,那个……要不要喝点茶?”

    “张师爷!”

    “是、是……”

    秦皱眉:“咳、咳……阿青,不要吓着张大哥了,他是个读书人,见不得刀光的……”

    张缇闻言苦笑:“东家,这还不至于如此。”病成这样还不忘记随口取笑,该说四姑娘胆识过人,或者惯常苦中作乐呢?只怕两者皆然吧……

    他对阿青劝到:“青少侠,张某明白你担忧的心思,但需知病人气弱,受不得刀兵煞气冲撞,还请收起宝刀啊!”

    病患气不气地,阿青不懂,但是刀剑什么的带有煞气,这个他们吃刀口饭的人都听说过,既然对秦斯有害,那他就收起来吧。

    刀入鞘,他问秦:“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朝廷钦犯江近海会出现在你房中?”

    江近海在里屋听了,哼一声,扭头不说话。

    秦开口要讲,但却仍是咳嗽先行。

    见状,张缇代为回答,同时顺便颠倒是非:“东家病得重了,御医也束手无策,而此时,江庄主有法子缓解东家地病痛,青少侠你说,在性命攸关的当头,还要争执什么钦犯与朝臣吗?”

    秦闻言又是一阵咳。

    张缇这话听上去底气十足,无赖之气也十足,但有一点,秦斯从哪里得知江近海有治疗之法呢?仍是私下有联系吧。

    这是个破绽,不过对付阿青,有前面那段话就差不多够了。

    “咳咳……”秦轻声道,“阿青,你来看我?”

    “呃、呃是!”阿青点头,在铺前蹲下,平视着秦,“不是说好些了嘛,怎么又严重起来?”

    “大概是那日与先生一道饮酒,之后赏雪……”秦揉揉鼻子,无辜地嘟嘴,“着凉了……”

    阿青气不打一处来,那天本来就是斩报案,闹得要捉拿什么小王爷,结果让他撞见秦跟那个小王爷在一处喝酒!害得他灰溜溜地领着兄弟回衙门,还各打赏了几个铜板,约定不要对上面提起此事……

    —你说人都病怏怏还没见康复,四姑娘怎么就那么爱蹦,不肯好好养病来着?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阿青埋怨几句,看着秦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疼起来,伸手刮刮她鼻尖,“下回不要乱来了,好好养病,知道不?”

    “嗯……”

    “大过年的,要是先生知道你病又重起来了,一定也难过担忧的。”

    秦轻声到:“那就……不要让先生知道……”

    “那我来你家做什么地啊?”阿青口快地反驳一句,继而想起,“哦,我来你家是有事儿要问,险些忘记了。”

    “咳咳……什么事?”秦眨巴眨巴眼。

    “那个,太史渊送给你地药,你吃了嘛?”

    张缇替秦作答:“青少侠,东家服用了一小半,见病势恶化,就没有再服。”

    “哦?这样啊……”阿青挠挠头。

    —完了,太史渊闯祸了,那人其实挺好相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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