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你是说。本官还要上堂与那杨选对质了去?”

    秦之纥彷佛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对孟章面露轻蔑之色。

    “哎?非也非也,这不是跟定国公说了,在他要抓的官吏公案中做假么?”孟章道,“与他对质的,自然是大人的部下了。放心,那时候杨选还动不了大人你半根毫毛呢!”

    “本官为何要被那杨选弄得如此狼狈!”秦之纥道,“不就几名皇卫么,上去十人,干不死,就添百人!”

    孟章默默汗了一把,替秦之纥扇扇,道:“大人,往后将杨选弄下台,逐他出锡师回老家,届时路上你爱派多少人都没差,可这锡师里面不同啊,你聚众斗殴也就罢了,聚众剿杀朝廷命官是等同于谋反的呀!难道大人能确保无一人漏出风声?”

    此言一出,秦之纥确实起了忌惮之心,他又垮了脸。对孟章说:“人都欺负到本官头上了,难道本官当真只能挨打不成?”

    “所以在下才请出乔仲兴,暗地里摆那杨选一道啊!”孟章笑道。

    秦之纥琢磨片刻,说:“嗯,确实是个办法,你就去做罢,乔仲兴要什么,写个单子到这儿来拿就是了!”

    “是、在下还会弄到他的手笔与印信,确保他与咱们站在一条船上。”孟章点头。

    “是这些人么?”东宫翻着名册。

    即墨君立在他的书案前面,颔首道:“嗯,杨选对在下推心置腹,在下相信这便是全部的名册了。”

    东宫不满地弹弹账册的封皮:“这么点罪名,怎能扳倒别人?难道找不出别的了么?”

    “杨选能接触的只是表皮。”像杨选那样去查别人出身、交游、家产、收集小道消息等等,都是浅得不能再浅的手段……如此的查法,想真正做掉谁,确实难了,虚张声势倒是挺方便。

    “看样子,他根本不得要领。”东宫闲闲评价道,随后看看即墨君,“子音你教他嘛。”

    “……”即墨君不予置评,继续说道,“其实老尚书那边,派了人手来帮杨选的忙,其人确实精干,就是手段不太正道。”

    “喔?”东宫想了想,笑说,“让本宫猜猜。这能干又不太正道,让子音脸色都不好起来的人,莫不是朝中驰名的……舞弊状元便宜女婿?”

    喂喂,怎么可以背着人说这样的坏话——

    即墨君腹诽着,对东宫道:“嗯,是乔仲兴。”

    “哈哈哈!”东宫禁不住笑起来,“不成啊,乔仲兴插手,那必然是帮倒忙的,杨选要吃他的亏。子音你也当心,此人到末了说不定连你也一同卖出去。”

    “哦?怎会……”即墨君不太相信。

    东宫道:“信不信由在你了,只是当心不可被此人抓住行踪,你既然坚持不在锡师谋求个一官半职,那就得于杨选发难前夕抽身而出,否则,只怕乔仲兴背后一刀,你避也避不及哪!”

    “是,在下记得了。”即墨君道。

    东宫笑眯眯地继续翻看名册,勾出几个名字来,抄成一份名单,预备稍后交给曹寰使用。

    即墨君却还想着乔仲兴的事儿。他对东宫道:“既然乔大人不可信,那在下是否需要对杨选稍作提点,以免其误中奸计?”

    “以子音之能,有必要么?”东宫道,“他作怎样手脚,你便将谬误处找出嘛。”

    “找出之后,加以更正?”

    “谁说的,自然是记上一笔,说这处数据出处是乔仲兴所核查即可。”东宫说,“你何必更正它呢?”

    “可如此一来,杨大人就……”

    “他那臭脾气,惹人忌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子音你与他交情并不深,为何要替他分担灾祸?”东宫好笑地反问。

    即墨君沉吟片刻,答说:“是为了将来在下受害之时,也有人同情与援助,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指望杨选么?”

    “不是的,只是坚持应当有人同情忠直之人。”即墨君道。

    虽然自认不是直臣,就连忠臣二字也只是一个奋斗目标而已,但对于杨选这样的人,他在无奈之余,也是钦佩得紧的。若东宫对杨选见死不救,那即墨君对东宫,将会十分失望,进而联想到自己将来处于险境之时,东宫是否也会作壁上观……

    所谓推己及人,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东宫还啥都没做呢,即墨君心底便大大地打了个问号。显然他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跟那杨选划为同类了。

    不用怀疑,在他心目中自己还算是高攀人家的。

    “同情?”东宫道,“你为何同情他,难道他如今在做的,不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却在他人眼中成为笑柄!”尤其是在东宫你的眼中。

    东宫悠悠然道:“笑柄不笑柄,这可不是本宫说了算的。本宫不也请子音留意乔仲兴的动作了么?将所见的记录在案,便是替杨选翻盘的机会。”

    “为何不帮助他,一鼓作气歼灭秦氏一族的余脉?”即墨君问。

    “把在风暴中真正有危险的全都灭了,本宫这数月的拉拢岂不是无用功?”东宫笑道,“但相对地,若是没有风雨飘摇之时,这些人也不能为本宫所用,所以,杨选你一定要帮,但又不能帮得彻底。具体的限度,希望子音你自己能够拿捏得住。”

    即墨君怔了怔,迟疑地点头。

    他不比得张缇秦姒等人,干这类横插一手却立场暧昧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哪里能轻易上手来着?但东宫既然已经安排了下来,他便应当尽力。可惜现在张缇等擅长走墙头的人都不在身边,他也不方便去庄里询问究竟应该如何拿捏尺度。于是只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了。

    他告辞出来,路上遇见阿青,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即墨大人你来了。”阿青上前,“这么这样快就离开,不吃过午饭再走么?”

    “不了。”担心留得久了惹人怀疑,即墨君低着头飞快地应了一声,朝曹府后门快步而去。

    “……”阿青疑惑。

    ——即墨君来到锡师之后似乎一直在忙碌某事,甚至连曹府也极少回来,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阿青去到书斋,见东宫还在翻看即墨君抄录的名册。便道:“三公子啊,即墨大人究竟在忙什么?彷佛十分要紧之事一般,他才刚刚来到锡师,你就如此奴役之,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人尽其用啊。”因为人手严重不足嘛……若是张缇信得过,放他出来是再好不过,可惜此人前科累累,绝对不能信任,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东宫哈哈笑两声,算是解答阿青的疑问。

    阿青又道:“那你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忙着勾结(喂喂)秦氏一族将要遭殃的人……”

    “怎么了?”

    “秦斯呢?”

    东宫一愣,随即笑道:“她在宫中,又不是前定国公的血亲,只是短暂的旧部而已,这不关她什么事吧?”他看看名册,又说:“杨选也没有针对她的意思,或者说,没有找到她什么纰漏。”

    若是找到,杨选哪里会管对方是不是后妃呢,你看他不照样一口咬下去才怪。

    阿青点点头。

    “那若不成,后路呢……”他问。

    “本就没有现身,谈何退路?”

    阿青瞪东宫:你将曹先生等人暴露在锡师众人环伺之中,却还坦言没有现身不须退路?空手套白狼不要太狠好不好!

    “哈,好了好了,别这样怨憎地质问本宫,”东宫笑道,“本宫自有安排。”

    阿青叹气,贼船已上,只能步步小心了。

    他忽而又记起一件事:“喔对了,三公子,有人想见曹先生。”

    “禀报先生去即可,做什么告知本宫呢?”

    “那人是想拜在先生门下……”阿青挠挠头,有些尴尬。

    东宫瞥他:“怎么,你碍于人情不得不引荐给先生?”

    阿青点头。

    “青少侠你在锡师也没怎么交际,哪里又出现人情了?”东宫歪着脑袋看他。

    “是秦斯在锡师新认识的人。”

    “哦?”东宫起了兴趣,问,“什么人啊。跟四姑娘关系好么?”

    “好也说不上,就是四姑娘也比较在意而已。”阿青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人叫步迎山,家底在乡里只能算不大不小,专程来锡师求学的,因此与秦斯这个学官有了来往。后来在学会上作出惊人之举,便不敢再往太学听课,如今住在偏僻客栈内,等待时清。”

    东宫听了,立刻问:“那他能接近四姑娘否?”

    “这嘛,其实他有交好的学子,可以间接与学官书信来往。”阿青道。

    “原来还有这一层。”东宫若有所思。

    阿青追问:“那此人可以引荐给先生么?”

    “得看先生怎样作想了,你莫要去提什么四姑娘,就直接推荐其做先生的书童一类,其立场则由你担保不失。……若是驽钝之人,先生说不定也愿意用的,至于门生,先生多久没收了,但说不定与那步迎山更有眼缘,临时松口了呢?”东宫无所谓地挥挥手。

    “驽钝?”

    “对啊,你不看先生亲近陈和,相处得多么融洽。便是资质驽钝的人,只要诚意讨好,不卑不亢,哪会叫人看不起呢?”东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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