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扬声道:“若不是她们在算计,这个家里还有什么理由闹那么多的算计?在她们回来以前,家里可是清清静静的。三房、五房甚至是与侯爷一母同胞的二房,他们还不得依靠咱们长房才能过的轻松,可不会把自己的好日子给搅合了。”

    姜元靖似乎一窒,旋即以一泊温和的信任道:“未必不是外头的人手伸得太长,想搅弄的咱们家宅不宁。”

    蓝氏眉梢高高扬起,艳丽的眉目仿佛晚霞沉艳里盛开道极致的彼岸花,将空气晕染成一片薄薄的猩红,落了满目的赤红:“夫君说的是,难保不是外头的人在算计,可外面的人若是不能从咱们府里得到好处,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来搅弄的?”

    “倒不怕与咱们侯府成了死对头么!会把手伸到侯府里来,也必定是行云馆许了他们什么好处。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的手干干净净的了!可也改变不了他们阴险刻薄的事实。”

    姜元靖摇头道:“父亲正值盛年,侯府里的一切还有不得他们夫妇来掌控,能许出去什么好处呢?”

    蓝氏顿了须臾,懂得地道:“他们今日敢向太夫人下手,难道就不会向侯爷下手么?”

    风吹动枝影逶地。

    姜元靖皱眉轻叱里含了冬风的萧瑟:“莹儿,不可胡言!”

    蓝氏不以为意地轻轻一叹:“或许他们早就料到了侯爷会把盛阁老请来,太夫人本就不会死,只是让满府的人都瞧着太夫人在鬼门关走一趟,便觉得如今身有功名的姜琰华是无辜的,是被算计的!可事实上,他才是背后的那双黑手!”

    “还有那叶妈妈,一定与文英一样是被收买了的!若不是她及时断了气,指不定咱们这会子是不是如沁韵一般被禁足,甚至被赶出侯府里了!”

    姜元靖似乎没想得那么深,张了张嘴,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蓝氏缓缓柔化了眉目,望着丈夫的目色却似一束强光,直直的字他眼底照进:“夫君重情是好事,可在这样的有爵之家,情分是最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咱们夫妻才是真真正正一体同心、生死相依的。那些人,信不得的!若是叫他们做了侯府的主,咱们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夜风拂动芙蓉幔帐缓缓蕴漾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床头银质挂钩下的香包上点缀着细细的米珠流苏,晃动了轻微而清脆的响声,在烛火下有莹然的晶光摇曳不定。

    姜元靖微微垂了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短芒,缓缓温柔道:“既然咱们能想到的,侯爷和太夫人必然也想得到。若是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让自己也走上错误的路,那可不值当。”

    蓝氏不甘心。

    可还是被他打断了出口的话。

    姜元靖按住了她的手,温和而懂得地道:“索性叶妈妈已经死了,所有没有直接的证据,侯爷哪怕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定不了谁的罪。这桩事说行云馆有嫌疑,却也难保不是文家的手笔。若是叫他们给挑拨了,咱们自己先内斗起来,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去?来日小文氏若是生下嫡子,首当其冲的是行云馆,而不是咱们。”

    蓝氏的眼眸如寒星般闪烁着阴郁的光:“一旦小文氏进门,文家必然会全力支持她来挣。文家可是国公府,实力可比慕家厉害。到时候一旦行云馆败了,咱们可逃不掉。侯爷未必肯将侯府交托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手里。爷是长成的郎君,出了孝期便能在朝堂行走,这可不是一个黄毛小子能比的!”

    姜元靖却慢慢舒展了眉心,缓缓道:“有爵之家讲求名正言顺,嫡庶尊卑有别,我虽是记在夫人名下的,到底不过庶出子。且,以大哥和大嫂的手段,她们可未必会输。你啊,就是看不懂侯爷的偏心。侯爷不惜得罪文家也要把大哥认回来,却为何同意他不入族谱?”

    蓝氏心头一沉,艳丽的眉目含了锋利的光影:“夫君的意思是,侯爷早就属意姜琰华为世子了?”

    姜元靖抬手轻轻将窗棂的缝隙合上了些许,俊秀的侧颜在吹进来的沁骨寒风里似乎有一瞬的落寞与渺茫,微微一声叹息随着风散在屋内。

    待回头时,却是以一目平和的欢喜望着妻子。

    徐徐道:“咱们姜家小辈的郎君少,一旦大嫂生下侯爷的嫡长孙,一切几乎便都成了定数。如你所说,年幼还看不出前途的嫡子,与已经长成的且已经生下嫡长孙的嫡长子,如何能比?既如此,大哥又何必来算计这些?好好用心在仕途上,只会让他更顺利坐上世子之位。”

    蓝氏自然瞧见了他的失落,便明白丈夫不是不想争,不过是怕自己没有胜算罢了。

    冷笑一嗤:“嫡长孙?”似乎想起了方才在院子里他们二人紧紧牵着的手,微微眯起的眸光一厉,将阴毒咬在了唇齿间,“谁没个登高跌重的时候!倒要看看你拿什么生!”

    文宣似乎一惊,忙出声道:“夜深了,爷和奶奶赶紧安置吧!”

    姜元靖似乎没有听到妻子的咬牙低语,只是温然笑着,牵着她上了床,以一身热情感激妻子如此为自己着想。

    冬日晨曦带着薄薄的青色,随着日头高升,缓缓舒展成冷色的白,并着寒梅冷香一束束无遮无拦的倾洒在天地间。

    而姜元磊的面色,在这样冷白的光线里更显惊恐的惨白。

    在他猛然炸开的瞳孔里。

    是一条蛇。

    倒垂在门扉之上。

    一张魑魅吞人似的嘴被撕裂至七寸处,信子不见踪影,唯有腥臭的血凝结在通体棕黑的、僵直而滑腻的身体上。

    他知道的,一定是行云馆的人做的!

    可姜元磊却从未想过,行云馆的人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威胁恐吓他!

    恶心与恐惧毫无预兆的袭来,扶着门框激烈的干呕,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给吐出来。

    五爷冷着脸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眼神里唯有一片冰冷:“不要拎不清自己有些什么身本。你若要作死,没人救得了你!别再让我听到你有一丝一毫与那边的人有沾染!若是因为你损了太夫人的身子,自有你的好去处!”

    五爷的姿态是在告诉五房的人,不许任何人参与已经无法阻挡的世子之争。

    也是在告诉侯爷和太夫人,他无心掺合,只求一家子太平和睦。

    太夫人还需卧床休养,不得打扰,长房的小辈们便也没处去晨昏定省,自可在寒冷的冬日多睡一会儿。

    昨夜闹的晚,繁漪像是要把前半夜没睡的全都布回来似的,一觉睡到了辰末。

    丈夫一早起身她没察觉,廊下丫头们擦洗走动也没惊醒她。

    若不是琰华怕她饿坏了肚子,把人叫醒了,怕是还要继续睡下去。

    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悉悉索索的,周公终是敌不过骚扰放了人,繁漪捉住了捣乱的手,枕在颊下才慢慢睁了睁眼:“什么时辰了?”

    那慵懒的姿态叫琰华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被枕着的指轻轻逗弄着她的耳垂:“巳时了。”

    “恩?这么晚了!”

    繁漪一下子就清醒了。

    即便是家里长辈宽容,哪有做孙媳妇的能睡到日上三竿不去请安的。

    她忙支身坐起,脑袋里却一阵昏沉沉的恍惚,望了一眼从枕头透进的光,一时间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

    瞧着她瞳孔似乎没个着落点,琰华侧身坐下让她靠在怀中,心下一突,总害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防备到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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