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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里零散坐着几个人。

    李寻欢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微微瞪大了眼睛。

    什么人可以让李寻欢感到惊讶呢?但是这些人合该让李寻欢惊讶了。

    大堂里坐着的人,上首是昨天见过的花丛阮,今天的他完全没了昨天那分木讷与慌张,抿着唇冷脸坐在首位上,眉目间是和花红儿如出一辙的贵气嚣张。而在他旁边坐着一个面容严肃冷然的男人,一个干瘦的老人和一个眼神凶恶的年轻人。

    李寻欢皱眉。

    无痕剑萧秋水,鹰钩子张关和银狼关恒。

    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但是也很臭。

    这三个人,武艺高强,但是却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是人人见了要绕道走的人物,势力主要在关外,几乎算是关外最可怕的势力了,没想到今天一天,竟是全遇上了。

    李寻欢不由为自己难以言喻的“运气”感到好笑,心中嘲讽面上也稍微带了些出来,于是那个面容带着几分饿狼的狠毒的银狼关恒便竖了脸色恶声道:“那边的小白脸书生,笑什么笑?恩?再笑,信不信爷爷把你的脸剥下来?!”

    上头的花丛阮听了这话,坐在座位上没动,却是厉声呵斥道:“关兄!休要无理,这是我的人!”

    那头的银狼关恒却很是不给面子,道:“怎么了?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还很重要不成?爷爷我今儿个要他的命,难道还要看你脸色?!”

    这个人倒真是和他江湖上一片狼藉的名声一样,粗鲁无礼,蛮横凶狠。李寻欢有些厌恶地皱眉,思索着是否要整治整治他。

    这时候一直没做声的鹰钩子张关却开口了,年迈苍老的声音沙哑发皱,像两块干枯的树皮在相互摩擦:“我们都知道你银狼关恒一手鬼爪功剥皮拆骨难有敌手,但若是要剥这位的皮,却还是欠了些火候。”

    李寻欢暗自挑眉,想不到这作恶了一辈子的老恶人竟认得自己。

    银狼关恒在鹰钩子面前还是留了几分面子,满脸的恶毒狠辣稍作收敛,语气却还是恶声恶气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位到底是什么人物,脸金贵到爷扒不下来?”

    鹰钩子张关慢吞吞,一字一句道:“他的脸你倒是可以去扒扒看,只怕你的手还没近他的身,他的刀就已经插在你的喉咙里了。”

    刀。

    以这个武器出名的人不多,但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里也算是有那么几个了,其中最出名的是……

    想到那个名字,银狼关恒脸上不自觉冒出了点冷汗,说出的话也带了点强撑的味道:“……你说,眼前这人用的是刀?”

    鹰钩子道:“没错,而且是这江湖上用刀的第一人。”

    江湖第一刀,看起来像是个书卷气十足的书生,酒坛子不离身……

    ——江湖上只能想到一个人,也唯有那一个人才让这些特质有了名气。

    银狼关恒已经变了脸色。

    李寻欢微笑着对鹰钩子拱了拱手:“谬赞了。”

    本来对着这样年迈的、给自己解了围的江湖人,李寻欢是要喊一句前辈的,可惜一想到鹰钩子以前干的勾当,那声带着敬意的“前辈”便怎么也喊不出口,李寻欢索性也不勉强自己。

    而一旁一直默默站着的无痕剑萧秋水也对着李寻欢冷冷道:“小李飞刀,久仰大名。”

    小李飞刀这个名号就像是某种神奇的魔咒,让银狼关恒蜡黄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而大堂里的气氛也在这个名字被叫出口后变得压抑而肃穆。

    小李飞刀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一个象征一个神话,象征着绝对的强大,谱写着正义的神话。

    李寻欢这时候笑眯眯地把头转向了冷汗涔涔的关恒:“现在还要剥我的脸吗?”

    关恒干笑着摇头,脸上的狠辣都被尴尬心虚盖了过去:“怎么敢怎么敢,久闻李探花的大名,认识还来不及呢。”

    李寻欢继续笑眯眯:“唉,别这么说,认识银狼关恒这样的人才是让我压力大。”

    银狼关恒也不接,只是干笑数声,然后便缩到椅子里不出声了。

    倒是那花丛阮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声道:“小李飞刀……?你就是那个六如公子,小李探花?”

    李寻欢道:“真没想过我名字这么多,好好叫我李寻欢不就好了。”

    花丛阮道:“好好好,李寻欢,李寻欢……当初你说你姓李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了,真是,真是……没想到这辈子有幸能见到小李探花!”

    李寻欢失笑:“我想我这辈子见到的人挺多,也没觉得他们多荣幸呀。”

    花丛阮这时候似乎又变得木讷而老实了,他听了这话竟红了脸:“哪里哪里……探花郎说笑了。”

    李寻欢觉得这人真好玩,笑道:“确实是在说笑呢。”

    然后李寻欢眼睛在这一堆人身上转了几圈,问道:“只是不知道花公子请了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说出人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在关恒身上停留了许久,看得那关恒又往椅子中缩了缩。

    花丛阮道:“这不是三位大侠听说了我们家有那最精齐的武神传奇,并且还是由墨老先生亲笔誊抄的,所以想来观赏一二,毕竟……”说到最后他脸上又是有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李寻欢体贴的点头会意,这三人算是关外恶势力的总和了,强龙难压地头蛇,无论是多么大的世家官丞,到了这关外的土地上,免不了要卖这三人几分面子。

    花丛阮快速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李兄快坐!”转手把李寻欢迎到他身旁的位子,又对下人招呼道:“上酒!最好的酒!”

    一直低头恭敬地站在门栏外边的王总管便低声应了,快步小跑出去。

    李寻欢看着别样殷勤的花丛阮,笑着摸摸下巴接下他近乎巴结的好意,施施然坐下。

    花丛阮前后态度转变的未免太快太生硬,真不知道是本身就是这般愚笨势力,还是在装模作样。

    若是后者,那就好玩了。

    李寻欢眼睛亮亮地看着侍女端上沉重的酒坛,心中有些兴味地想。

    端上来的是花雕,十五年的花雕,浓郁中带着几分凄凉,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好酒。

    虽不是叶青竹酿的酒,李寻欢却难得不是悠悠喝了几口便放下杯子。

    自古花雕酒、女儿红、状元红本是一家,但是三者相比之下花雕就多了几分哀伤凄凉的意味。

    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

    花雕,又有“花凋”之意,暗指女孩夭折,不算得什么吉祥的好酒,特别是在这样有着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的家里,显得别样奇怪。

    叶青竹曾直言自己酿的酒从来都是大气吉祥,红红火火,所以在叶青竹的酒坛子里,是没有花雕的。

    所以这李寻欢从未在叶青竹那儿喝到的花雕,总算是没有错过李寻欢被养刁了、宠坏了的嘴巴,让李寻欢得以继续堂堂正正、豪爽大气地痛快喝酒。

    那厢花丛阮微笑着对李寻欢举杯:“探花郎好气魄!”

    任何一个酒鬼,被夸能喝酒,自然都是开心的。

    李寻欢便也不矫情,畅快笑道:“李某最喜欢的便是喝酒了,能得到花公子这样的夸奖,实在是开怀!”说罢又仰头大口痛饮起来。

    而旁边坐着的,气氛尴尬的无痕剑萧秋水、鹰钩子张关、银狼关恒三人这时候也各自拿起了酒杯,开始喝起酒来。

    酒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在它的陪伴下似乎所有人都变得可爱了几分,花丛阮灌了几大杯后已经开始和张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江湖杂事儿,而萧秋水面上的冷漠僵硬也柔和了几分,缩在凳子里的关恒更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又重新放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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