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字针……”灼灼的火光里,梁远州盯着那团焰火,轻声说着这三个字。

    扬名武会已经结束,这是御剑山庄为各位江湖新贵准备的一个并不算大的篝火宴会,这一晚过后,他们大多数人便将分道扬镳,日后在江湖何处再见,倒是未可知了。

    现在还留在这个庄园中的,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此刻虽然夜色浓重,但饮酒畅聊者多,倒是没有一点夜已深了的感觉。

    叶卓言喝了些酒,醉倒是不至于,但神色明显比平日激动不少,他提着个酒葫芦,走到梁远州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喝?”他很是自然地将一只胳膊搭在梁远州的肩上,说话的时候,几分酒气就那么吐在梁远州的脸上。

    梁远州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感觉,倒是看着他的样子,生出些不忍来。

    为他即将离开不忍,为他不能继续同他一道不忍。

    分明当初与叶卓言成为队友是无奈之举,可这会,倒是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梁远州兀自笑了一下,将他手中的酒葫芦拿过来:“别喝了。”

    “怎么了?”叶卓言微嘟了一下嘴,倒好像真有点不满。

    梁远州无奈地将他靠过来的身体扶正了:“明日就要与大家告别,你今日喝醉了,岂不是误了?”

    叶卓言好像是反应了一下,而后才有点明白:“啊,明天就要离开了。”

    他忽然间怅然若失,盯着前面一堆拢起的篝火,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眶微微红了。

    梁远州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本是劝他不要多喝酒,反倒不小心勾起他的伤心事来。他刚想再安慰他几句,倒是没想到颜折风和林绝弦走了过来。

    颜折风和叶卓言碰到一起,总是积聚不起什么悲伤的气氛的,果然没一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那隐隐的离别忧愁一扫而空。

    朗月当空,星子稀疏,饶是这一年的扬名武会实在是出现了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波折,但安安稳稳的结束,成绩不错的江湖子弟都谋得了更好的出路,倒是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

    一直谈天说地到人都散尽了,那原本烧得极旺的篝火也渐渐小了下去,连御剑山庄的那些照看的弟子都离开了,叶卓言才站了起来,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就剩咱们了啊。”他四下看了看,神情里多多少少有点惊讶。

    他和颜折风聊得高兴,倒是压根没注意到别人都是什么时候就回去休息了,此时空阔的广场上,只剩下他们四个还在,在那浩远的一片夜空之下,显得尤为渺小。

    “能认识你们,就是我颜折风最大的福气。”颜折风显然喝得有点多了,他脸上还带了点红晕,跟着叶卓言站起来时还晃了两晃。

    叶卓言见状便哈哈大笑起来,梁远州和林绝弦倒是没什么太多表情,他二人只是跟着起身。

    “珍惜这最后一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夜晚吧。”叶卓言大剌剌地搭在梁远州肩上,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毫无戒备地朝他身上靠着。

    他知道过了今晚,梁远州便会去督鉴司,正式成为其中一员;可他也知道,梁远州答应他会回来。他相信梁远州,这种相信,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梁远州就打掉了他的残雪剑,又也许是因为,扬名武会一路,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可以心神交流。

    他不喜欢督鉴司,不喜欢那些和朝廷扯上关系的东西,但如果是因为梁远州而让步,他却又不是那么排斥。

    叶卓言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算什么,总之他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但记得终有一天会重逢。

    只是四人刚离开这堆篝火,还不曾走出这个小小的广场,忽然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时至今日,你也不肯说出来吗?”

    这声音很熟悉,叶卓言四人都转过身去,便见篝火旁边一点的黑暗处,此时走出一个人来。

    陆绯衣,一身红衣,在夜色之中透着几分诡谲。

    叶卓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脸上懒散的笑意消失下去,连酒也好像醒了大半。

    “说什么?”颜折风懵懂地发问。

    而梁远州此时的目光却是深了下去,像是望不到底的一片寒潭。

    陆绯衣看着梁远州,缓缓道:“江选是凶手,但嫁祸颜折风的可不是江选,对吧,梁远州?”

    “你什么意思?”叶卓言皱眉。

    陆绯衣说的很明显就是江菱的事情,但江菱一案,已由督鉴司盖棺定论,叶卓言虽然不喜欢督鉴司,但那位瞿司长在处置这一案时算得上公正,且证据齐全,连江选自己都是认了的,陆绯衣此时又提出来,怎么都像是找茬的。

    “就算九字针真的是江选的东西,但那根针是怎么掉落在杂货间里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以为,以你的理智,是会说出来的。”陆绯衣又道。

    颜折风现在彻底听不懂了,他觉得陆绯衣所说的事似乎和他是有关系的,但应该有什么关系,他又实在想不通。

    难道不是江选为了给自己脱罪,故意嫁祸给他的吗?

    梁远州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夏夜的风在此时都好像凉了许多,将先才不久此处还热络的气氛,彻底地吹散开去。

    叶卓言没了耐心:“陆绯衣,你在这打什么哑谜?扬名武会都结束了,你这样故作神秘,还以为能有什么用吗?”

    陆绯衣不回答,好像没听见叶卓言的叫嚣似的,只盯着梁远州看。

    果然,梁远州还是开口了。

    他并没有犹豫很久,其中大半的原因,是他原本就不想将这个秘密带走,陆绯衣好像一根引线,只是把这件事更快地引了出来。

    “林绝弦,”他开口,喊的是林绝弦的名字,“浣音门应该有门秘法,叫江月引吧?”

    叶卓言和颜折风一瞬间同时看向了林绝弦。

    他仍旧是那一袭白衣,上面翠玉般的云纹,更衬得他纤尘不染。他原本就极白,眉眼又生得比寻常男子要精致许多,此刻在未尽篝火的一点光亮里,活像是白瓷制成的一般。

    没有见过他那些乐音的杀伐手段的人,十有八九会觉得这是一个病秧子。

    而此刻,这个“病秧子”的目光却异常坚决:“是。”

    他回答得明明很简单,但颜折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当头给了他一棒似的,让他的酒意彻底醒了。

    “林绝弦,你说什么呢?”他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林绝弦没有回答,是梁远州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展开,里面是一点点几乎看不到的粉末。

    “江月引,本是浣音门人在施展乐音时辅助的药粉,却成了暴露你行迹的线索,多少有点可笑。”陆绯衣笑道。

    叶卓言这回是真的有些恼了,他在扬名武会一共就认识了这么几个朋友,现在陆绯衣的意思,倒好像是故意要让他们起内讧似的。

    “陆绯衣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人话?”

    陆绯衣没有回答他。

    倒是梁远州的声音,响在这夜空之下,听起来多少有些寒凉。

    “想要栽赃给颜折风的人是你吧,林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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