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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这里有入口吗?”

    红日已然西落,群山的阴影之间,梁远州的声音显得格外寒凉突兀。

    林绝弦看着那被挖出的一个已经被巨大山石堵死的入口,像是人也被那巨石砸过了似的,几欲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他口中喃喃自语,这般失态的模样,八年来几乎是第一次出现。

    梁远州拽住他的领口:“林绝弦,你骗我又或骗督鉴司,我都可以不追究,但卓言也曾当你是朋友,你即便替人做事,当真非要将他送上绝路吗?”

    “这非我本意!”林绝弦一把推开梁远州,可随即便踉跄了几步,自己坐在了地上。

    青白的长袍被泥土沾染,他一向爱干净,却像没看见似的,颜折风不由皱眉。

    “我是利用他,也利用你,我是不择手段,但我既有仇要报,怎会亲手将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送上死路?我难道不知他死了我亦难善终?”

    “又是利用,又是利用!”颜折风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却像是一根鲜明的刺直直地刺入进来。

    林绝弦看向他,罕见地怔了一下。

    “所以呢?”梁远州问道,“所以你的筹码是什么,现在还不放出来吗?”

    林绝弦眼眶微红,在听到他的话时,像是突然进入一个可怖的梦魇:“筹码,我的筹码,当真还管用吗?”

    “你知道这里,就该知道还有别的地方也能去对不对?”

    林绝弦垂下眼帘,他的唇轻轻颤抖,眉心也紧紧蹙在一起。

    “说啊!”梁远州的耐心已然耗尽,他的横刀几乎在下一瞬就要出鞘。

    他自然能猜到,镌玉坊、督鉴司的那些在圣上授意之下特地调出的卷宗,甚至他刚回长安时,梁婳险些遭遇的九字针,无一不是指向同一件事。

    元初四年,端王府,被埋藏的真相终于到了能够昭雪的时候,而那背后之人,自然按捺不住,要对叶卓言下手。

    林绝弦当然知道那幕后的黑手是谁,而他也猜到了。

    但此时叶卓言尚在对方手中,梁远州亦清楚,他无法动用督鉴司的人,他必须在消息传回长安之前,就先将叶卓言救出来。

    铮!

    横刀出鞘的铮鸣,让砌玉和斩锋这样常年面对生死的暗卫都是一惊。

    颜折风猛然看向梁远州:“你做什么?”

    那带着杀伐之意的横刀刀刃,已无情地贴近林绝弦的脖子,只要被稍稍灌注力量,即刻就能取了这位浣音门门主的性命。

    林绝弦恍若未闻,他的视线空茫地看着那被封死的入口,在僵持了不过片刻,竟是突地呕出一口血来。

    “林绝弦!”颜折风以箫挡开那横刀,另一手极快地扶住了林绝弦。

    “你该知道督鉴司最不会随便怜惜人。”这一次,梁远州的横刀直指颜折风林绝弦两人。

    颜折风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如今这么一个场面,他好像连他自己和林绝弦之间那点扯不清的过往都忘了,满脑子都是谁都不能死,谁都不该死。

    “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倒是告诉他啊!叶卓言到底去哪了,你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话啊!”

    林绝弦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凉薄地笑了一下。

    “这里确实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入口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全然不像是那个抛出一个个诱饵,引诱着梁远州和叶卓言同时陷入这场追逐游戏的浣音门门主。

    “但你一定要去救他,不管是镌玉坊,还是那个江府,一定要去救他!”他抬起头,看向梁远州。

    “江府?”颜折风看着林绝弦,只觉得的这“江府”二字,异常地熟悉,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其中关键。

    “是江之涌!”砌玉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一直跟在叶卓言身边,对那位老太师可谓再熟悉不过,他虽不知当年端王府所遇之事细节究竟如何,可却也清楚知道,王爷在狱中,就是受到那位江太师的严刑拷问。

    现在这位浣音门门主又提及江府,难道连镌玉坊都与江之涌有关系吗?

    梁远州提刀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江之涌抓他是因为端王府旧案吗?”

    林绝弦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个老东西,是个十足十的恶魔,朝堂中人大概都不知道吧?”他兀自苦笑了一下,而后目光之中,便淬炼了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早些年就开始借着江湖势力的掩护豢养外宠,男风女色,莫不收入囊中。这样一个败类、人渣,一个早该被打进地狱里的小人,竟然还光鲜亮丽地在世上活了这么久,何其可笑!”

    颜折风震惊地看着林绝弦,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一个消息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

    “你说江之涌,那个江太师?”

    颜折风虽为歧衡山如今的当家人,但他常年在江湖,并不大关心朝中之事。关于江之涌,也不过是早年在扬名武会上见过,只知那位太师大人权倾朝野,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肮脏事。

    林绝弦冷笑了一声:“不信吗?”

    “我,我没有……”颜折风自己都没发现,他好像理所当然地就信了林绝弦的话,哪怕如今看来叶卓言的失踪和林绝弦不无关系。

    “梁远州,你如果还信我,就听我的,哪怕去江府,也要把人给救出来。他连这个入口也堵上了,很可能是连我入长安的所作所为也不知何时被他知晓,他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敢肯定王爷在江府?”砌玉问。

    “不在江府也是在江之涌手里,只要见到江之涌,我担保叶卓言无事!”

    “为什么这么笃定?”梁远州的刀闪耀着寒芒,在西边最后一轮红日余火之中,显出几分苍凉。

    “为什么……”林绝弦脸上仍挂着笑意,可眸中却如沉入古井般了无生意,“因为我曾经历过,我当然清清楚楚。”

    *

    地牢之中,跃动的烛火映出一片昏黄,一切陈设都仿佛只剩下一个轮廓。

    江之涌坐在下人搬来的一张梨花木扶手椅上,离叶卓言不过咫尺之遥。

    他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欣赏眼前被吊起的年轻王爷,只是却不急着动手,反而是微笑着道:“小王爷什么都不说,不会还觉得能有人来救你出去吧?”

    叶卓言几乎浑身脱力,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老太师,像是八年前在天牢里那般,很是无所谓地冷笑了一声。

    “太师大人还想让本王说什么呢?”

    “老朽都承认了,老朽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让王爷不得不安心留在这,王爷怎么就不承认自己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呢?”

    “说本王不光彩,你配吗?”

    江之涌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好像又想起了八年前面对叶世子时的样子。

    一晃这么久了,那少年人真是一点没变,连用了逍遥散,都不能削弱他的锋芒。

    可他江之涌,不就是以砍人锋芒为乐吗?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得更近了些,不由得更为这叶家的良好遗传啧啧称奇。

    当今圣上、当年的端王,哪个都能算是人中龙凤,样貌不俗,到了叶卓言这,更甚乃父,便是在这么一个地牢里,旁人都是一身狼狈,偏他狼狈也狼狈出几分好看模样来。

    “小王爷还如当年一般傲骨铮铮,就是不知道,有几个手腕,还经得起那般断筋削骨的痛呢?”

    那一句话,分明是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力道,可偏比任何的话都更重地击打在叶卓言的身上。

    他那被铁锁链锁住的手腕猛地疼了一下,钻心刺骨,甚至让他不得不皱了一下眉头。

    断筋削骨,整整八年。他再提不起残雪剑,再使不出一个剑招,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拜面前这个人所赐吗?

    “可惜了,可惜。”江之涌轻轻叹气,“这样好的一双手,却再也提不起剑了,甚至为了隐藏,不得不八年间不在人前用一招一式,小王爷,可真是辛苦了。”

    “江之涌!”

    他的手腕已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往常都是靠药力压着,如今身处这样的境地,又何处去找药来?

    叶卓言抿唇,甚至不惜将自己唇瓣咬出血来。

    他不认输,更不会向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恶人认输。

    “怎么样,小王爷还不愿说说,到底是谁,给了你怎样的线索,让你查到了镌玉坊吗?”

    叶卓言强忍下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冷笑出声:“问本王问题?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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