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徵别院,乃是浣音门早年间在长安买下的一处前朝旧臣的院子,重新翻修之后,便成了浣音门人在长安城内临时的一个住处。

    往年是扬名武会时候门主居住的地方,近些年却不知怎么了,已有好一段时间不曾开了门让人去住了。

    这别院虽处于长安城中,但在并不怎么喧闹的僻静处,外头栽种了各色花木,仿佛辟出一块“世外桃源”。

    叶卓言坐在马车上,翻看着手中的卷宗。

    这卷宗之上详细记载了宫徵别院自打被浣音门购入之后发生的事情,包括改户、扩建、翻修等等,连所雇佣的工匠是何人都清清楚楚,显然出自督鉴司之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给我看?”叶卓言轻飘飘地掷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梁远州罕见地没有骑马,而是与他同乘了一辆车。

    他的目光也落在叶卓言手中的卷宗上:“事出突然,此后再补凭证。”

    叶卓言带着些轻蔑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要赶到宫徵别院,这马车快得很,可他看着卷宗却不觉像入宫时那般颠簸。

    鬼使神差地,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而后又不免觉得自己太过多想了些,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去。

    宫徵别院门前一片安静,甚至根本看不出是梁远州所说的出了事情的模样。

    墙外的树木已是一片浓绿,让人不能瞧见里头的情形来。

    他们才下了马车,还不曾进去,就见东边一人策马而来,及至近了才勒马停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折风满脸的焦急都懒得遮掩,那急切样子,哪里像个掌门,分明和当年的楞头小子也没多大差别。

    叶卓言有些意外地看向梁远州,等着后者的解释。

    梁远州看着宫徵别院门梁上挂着的牌匾,开口道:“这个地方是他们两个自己查过来的,不仅我不知道,连司内其他人也不知。若非有探查使正好看到传来急报,只怕会有什么后果更难以估量。”

    “自己查过来?”颜折风一下有些急了,“你们督鉴司不是号称最是精密?怎么会让两个才入了其中的孩子自己查到这么个地方来!”

    宋嫣实是歧衡山这些小辈里最为出众的一个,虽为女子,但于武学一道的天赋却远超旁人,颜折风身为掌门,自然对这样的好苗子分外爱护。他也知道宋嫣要去督鉴司十有八九和那个浣音门的小子脱不开关系,这样的事情他自己经历过,也深知作为师父是拦不住的,这才同意。

    可答应让徒弟去督鉴司,却没答应要为督鉴司送命啊!

    叶卓言微微皱眉。

    认真说起来,让两个孩子自己去查,该是他的主意。

    “走吧。”他抬脚向那宫徵别院的大门走去,“尽快把人找到才最要紧。”

    “最好是真的没什么事,不然便是有当年那些情谊在,我也不会善罢甘休。”颜折风闷声说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只是那宫徵别院的门却锁着,叶卓言走上前推了一下,并没有推开,自己还被梁远州拽到了他的身后。

    “浣音门的地界,怎么不找林绝弦来?”颜折风也推了一把那门,没好气地说道。

    叶卓言看了他一眼:“那你去找啊。”

    颜折风的动作忽然顿住,他怔怔看了那门一眼,却不说什么了。

    叶卓言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就跟上次扬名武会见到时一般,他根本就还未曾完全放下。

    他默默摇了摇头,转而也上下去看那道门的构造。

    “门是锁着的,那那两个孩子是怎么进去的,总不能是翻墙进的吧?”

    “或是他们知道某种打开的方式,又或是在他们进去之后,有人来过这里,将门锁上了。”梁远州回答。

    叶卓言摇头:“你们督鉴司的人什么时候办事这么不牢靠了?既发现了人的踪迹,怎么也不派人在这守着?难不成走狗当得多了,事情都不会办了?”

    他的话说得不好听,但梁远州似乎并没有生气,他仍旧细心察看着那道门的特别之处,还不忘向他解释。

    “督鉴司非令不动,传递消息虽快,但没有特别的吩咐,他们不会干扰其他人的任务。”

    “怕暴露身份?”叶卓言又问。

    梁远州想起了什么,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暗里行动的人,有时候不需要帮手,倘若因为好意前去协助,可能到最后,反而害人丢了性命,这是他早在北疆时就已明白的道理。

    这时候,颜折风忽然盯着那大门右侧石刻花纹的一侧道:“这是……浣音门玉牌的大小!”

    梁远州和叶卓言闻声都看了过去,果见那石刻之上正是一个方形的凹槽。他们虽不知浣音门的腰牌究竟多大,但颜折风那样提起,这会看着倒确实好像正是那个大小了。

    颜折风抬手摸了摸那个凹槽:“定是岑清风,他用自己的腰牌开了门,领着宋嫣进去的。”

    他说的不无道理,叶卓言点点头:“既是浣音门那玉牌的大小,岑清风自然可以进去。”

    “所以还是把那个人叫来最容易。”颜折风道。

    只是这一次不是叶卓言打趣他了,是梁远州沉了声回答:“林绝弦联系不到了。”

    “联系不到?”颜折风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联系不到是什么意思?前段日子扬名武会他不是还在?自那之后,又没听说浣音门离开长安的消息。如今朝廷里江府出了事,江湖上与之牵扯的门派不少,都还留在长安探听消息呢,林绝弦怎么可能离开?”

    叶卓言也看向梁远州:“你找过林绝弦了?”

    梁远州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制的机关盒来,一边与那凹槽比对大小,一边回答:“宫徵别院是浣音门的地方,我自然想先找林绝弦,只是他突然就失踪了。”

    叶卓言抬头看向面前那道门,忽然道:“你说,他会不会就在里面?”

    “在里面?”颜折风显然不解。

    叶卓言却没有解释。

    江之涌出事的那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有几分不寻常,不只是钟勤不寻常,林绝弦也是。

    倘若那些引着砌玉一路追踪到镌玉坊的线索真的出自林绝弦之手,那这宫徵别院,兴许便藏着当年的答案了。

    咔咔。

    细微的机括声响,在梁远州那个神奇的小木盒子放入凹槽之中后不久,宫徵别院门上的锁打开了。

    “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颜折风看着那三道机关锁自己弹开,不免觉得无语。

    梁远州把那小木盒子收起来:“是你说这个凹槽是浣音门腰牌的大小,我才想起可以用异形盒。这种机关大多内藏开关,只要把点位对准,不一定非要用本来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将门推开,这一回三人均是小心万分,随时准备好了出手,只是那大门打开之后,里头平静无异,却是但闻鸟鸣,不见人影。

    “砌玉,你跟斩锋在这等着,”叶卓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倘若酉正我们还没出来,就去梁府找陆绯衣。”

    砌玉目光中显露担忧,只是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行礼:“属下遵命。”

    梁远州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叶卓言,看见他眼中的坚定,便握紧横刀,抬脚跨入宫徵别院之中。

    浣音门的地界,就像这个门派给人的感觉一般,处处都带着些文人雅士的独有韵味。这宫徵别院虽建在长安,可一应陈设似乎却是仿照江南水乡。

    亭台楼阁精巧婉转,又有不知从外头哪里引来的一段活水,水声潺潺,令人心旷神怡。

    若非有事来此,对这几年当惯了纨绔的叶卓言来说,这个地方倒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去处。

    只是显然,既出自浣音门,这个别院就不会像它看起来那么简单。

    “小心!”

    跨过月门的一瞬,叶卓言只觉得有人从后面拉了自己一把。

    紧跟着三根银针从他面前擦过,钉在了另一边的一杆翠竹上。

    梁远州实是情急之下揽了他的腰,只是松开得极快,一心在找徒弟身上的颜折风并没有发现。

    “这里有陷阱!”颜折风惊呼。

    前面过影壁穿回廊,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想到陷阱是在这第一道月洞门之后。

    叶卓言微眯了眼睛:“自从进来就没听见岑清风和宋嫣的声音,想来那两个人也遇到了这样的暗算。”

    “岑清风不是浣音门弟子吗?”颜折风没好气地道,他如今对浣音门那个年轻的弟子可谓没有一点好感。

    “他是后辈,宫徵别院这几年都不曾打开过,他未必就知道其中详情。”梁远州说道。

    “那他倒是挺厉害的,还能自己找到这个地方。”叶卓言朝月洞门内四下看着,想要找到方才暗器的来处。

    梁远州横刀在手,挑开叶卓言方才一脚踩上的沙石地面的沙土:“林绝弦任门主之后,这别院就再没其他浣音门人进过,可此来长安,他却再避不开所有人。岑清风既是他的得意门生,知道这个地也不意外。”

    叶卓言看着沙石被拨开,露出地下石砌的地面:“那可未必。我现在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我们在利用岑清风,还是我们被他利用了。”

    颜折风完全没听懂这两个人在东拉西扯什么,他倒是看清了梁远州拨开的那一块地:“这浣音门造院子果真有趣,沙土底下铺石砖。”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是否有人踩上去。”梁远州说着,在那拨开的沙土的石砖上重重踩了一脚。

    当当当。

    又是三枚银针,这次从另一个方向来,打在了花木丛中。

    颜折风朝银针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惊呼:“你们看,那边的石阶上是不是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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