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姑娘放心,本县此次走访各村,就是要核准灾情,具实呈文,请府尹向皇爷陈情。”林修尧觉得这不像个乡间的小姑娘,反而像面对掌理庶务的九婶一样。
“相信县尊定会尽力为民。
当今皇爷英明仁善,素来体恤我等百姓,定会护持我等。”沈笑边说边冲京城方向高拱双手。
林修尧……
也紧跟着她向皇城拱手一礼。
后面拱手的崔主薄简直不能更心塞,连日来马不停蹄的下乡走访,今日早饭都还未用。
你们在这儿拍皇爷爷的龙屁,他老人家也看不到,能不能赶紧进村,喝口水也行呀。
而钱师爷则是暗乐,平常都是自家县尊用这招给别人上套,今天轮到他自己了。
这免税的旨意请下来,那是皇爷英明爱民,请不下来,就是县尊不尽力了。
一群人朝着京城高高抱拳行礼,大花和一群小姐妹们,端着洗衣盆愣在老远看着。
七岁的小二花则是喊出声:“七两姐,你们在拜神仙吗?”
“对呀!你要不要也来拜一下,让你今年一直吃饱饭。”沈笑向她招手。
二花果然上前,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朝京城拜去。
林县令心里叹息,吃饱饭,对乡民们何其重要。
而沈笑则是给程怀谦使了个眼色。
他就跟林县令道:“县尊,不若请这位小大姐,先回村通知一下,请村长领我们一起走访。”
林县令想了一下,村长是对村里情况最了解的,“可行。”
沈笑就在二花耳边耳语一通,小姑娘如同野地的小兔子般,冲回了村里。
经过大花和其他人时,沈笑转头对大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县令”。
直到人都进村了,才有人问大花:“七两说什么了?”
大花愣了一会儿,吐出两字:“县令。”
一片静默。
“娘呀,我见到县尊大老爷了。”一个姑娘突然惊叫。
然后一群姑娘都叽叽喳喳起来,连腼腆的都有些兴奋的红了脸。
她们出村的机会有限,到县城去的时候,见的最多的不过是守城门的兵丁衙差。
在村里见到县尊大老爷呀,值得夸耀一辈子了。
沈家村规置的还算整齐,一排大约十几家。
祠堂里供奉着村里各姓祖先,就建在了村子最靠东边田地的那一侧。
坐北朝南五间正堂,一座标准的大一进砖瓦四合院,祠堂里的厢房有时会成为农忙时的临时仓房。
房后面原是乱石荒地,村里多少年来极力养护。
如今一排房后长着一片茂盛的冬枣树,树北面又被勤劳的农人们夯成平地,与祠堂东面的打谷场连起来形成一个镰刀式的打谷场。
隔条小路的对面,就是半坡地,除了开垦平整过的,还有许多高矮不齐的荒地。
祠堂东边的打谷场,场外隔条小路的田就有五十亩成片的族田。
说来幸运,村东的几百亩田地,只在中间有卧趴的麦子,其他的都只是略弯了腰。
祠堂西边挨着建了族学,极大,内里男女分居两侧厢房读书,又有厨房仓舍。
再西边是村里的磨坊,一个四面敞开的草厅。
磨坊西边是村里贯通南北的大路。
路西头一家就是村长家。
小二花把沈笑的交代如是这般的给村长讲一遍,村长让小儿子沿小路去后庄通知黄里长。
他自己立时就跑着去接县令了。
这边厢,林县令他们真正和沈大伯一起走,才发现速度慢的很。
看出沈大伯行动不便,林县令也不好催促。
过了很小一片榆树林,他向南远眺,成片倒伏的麦田里,农人们早已在其间劳作,这乡间小路倒是无人走动,路边的柳树也有不少翻倒的。
田间一片狼藉,这几日他已经看的太多了,这都是自己治下百姓,怎样才能让他们度过此次灾情,养回沃土,是个难题。
视线稍移,远处树木掩映间,有房舍散落。
他手一指,“那边可是相仪?”
钱师爷回道:“正是,县尊今日也是要去走访的。”
“不若县尊先走一步,草民随后就到。”沈大伯是可以走快的,但是沈笑暗暗拉着他走慢一些。
“不妨事,老伯可找大夫仔细看过?”林县令问道,他记得沈文才四十来岁,“您这可耽误不得。”
“看过的。”沈大伯不欲多谈。
行至村舍处,村长疾步迎了上来一揖到底,显得很激动:“县尊大驾,草民有失远迎。”
林县令赶忙扶起,道:“没带皂班衙役,就是不想扰民,沈村长勿要多礼。”
“唉,唉,县尊请。”村长边说边请。
林县令:“沿凤港河一路行来,本县发现你们村的田里,积水排的最干净。”
村长立即道:“全赖县尊指导有方,下雨前的连阴天,黄里长就说县衙通知各里沿岸巡河。
那水刚漫河堤,我们就下田排水。”
沈笑在后面看了一眼村长叔,真是别拿村长不当官,会来事儿。
那夜巡河,黄里长可没值夜。
一行人边说边走时,竟然碰到沈小舟和人抬了一架半毁的房梁。
他们先给村长打招呼,林县令好奇问道:“这梁怎么受损了?”
“下雨天房塌了,梁砸地上了。”抬梁的陈家小子闷声道。
“你们家的?人没事吧?”
“嗯!”陈家小子抿嘴,“全塌了,我爹还受伤了。”
林县令看看村长,道:“先去看看。”
村长点头,将人领到陈家,整个院子,除了一段院墙,全倒了。
“这样的房子还有几家?受伤的人多不多?有没有伤亡。”林县令肃然。
村长叹道:“有四五家,受伤的有三四个,没有人伤亡,已经请大夫看过。
如今这几家都暂时住在村里亲戚房里。”
“带我再去其他几家看看。”
村长领县令各处察看时,沈笑将大伯交给程怀谦看护,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反身溜回了家。
小二花正在院里等着她,“七两姐,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让小舟哥和陈家哥哥把房梁抬老木匠家了。
其它三家的人,是沈二哥去通知的,这会儿应该在收拾塌房里的东西。”
“做的好。”沈笑拍拍她脑门,拉着二花到厨房,取了一坛冰桃汁给她拿回家去。
沈远牵着骡车从后院出来,“七两,你又调皮了。”
“大哥,难得有县令来我们村,得让他知道村里的实情不是。
说不定,官府会根据受灾的情况,给大伙儿适当的补助。”沈笑觉得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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