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剧院的舞台上,话剧《他暗恋的第五年》已近尾声,男主角在曾相遇的车站等着人,忽听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男主角回头望向声音来处,舞台上的暗红天鹅绒幕布缓缓拉上。
剧院里响起了《他暗恋的第五年》的主题曲,幕布再次被拉开。一众主演、导演、编剧、工作人员都出来一一谢幕,已有粉丝上台献上超大捧的鲜花。聚光灯下的男主角高安和显得异常白皙,身边的女一号竟然都比他黑了两个色号去。他站在台上向下望着满场的人群,怎么没有年思贤的身影?
台下的观众依次走出剧院,舞台上,幕布又一次被拉上,高安和的视线被挡住,他有些失落。
本来这场不是高安和来演,他临时救场,只来得及托人要了一张后排位置不大好的票,可他仍是郑重其事的一早给了年思贤,他希望能让他看见自己舞台上的样子。他没来么?
高安和在化妆间布屏风后面换衣服,就听化妆师小米喊他:“安和,晚上庆功宴,丁副导定了边上酒店里的私房菜,你快点啊。”
高安和显得兴致缺缺,信口胡诌了借口,“我不去了,你跟他们说一下,我牙一直没好,晚上约了牙医去弄牙呢。”
小米158的身高,贴在屏风后面,如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神秘兮兮的小声说:“丁副导演说了必须让你去。那个啥,我就是个传话的。你知道的啊……丁副导,咳咳,很,很欣赏你……”
高安和套上自己的长t,“欣赏”?老色鬼的尾巴翘的不要太明显,他一直躲着那个丁副导,如避蛇蝎。他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从墙上衣钩取下外套来,一脸不屑的跟小米说:“你就说tracy姐要求的,下场了安和必须去治牙,多谢各位大导演抬爱了,庆功宴就不去了。”
小米唯唯诺诺的应着,才要出门,又回来拉了高安和胳膊一把,煞有其事的嘱咐着:“那你就赶紧跑!那个丁副导啊,不咋是个东西,快走。你走了,我再说去,省的又派别人来拦你。”
高安和眨了个眼,“谢了,小米。你也赶紧撤,别跟他们喝酒。”
小米笑了笑,“他们可不好我这口儿的。我就去蹭个饭,省的回家还得自己做饭!”
剧院散场时已经十点,等高安和出来时,已过了十点半。剧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停满车的停车场早已空了,高安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拿出手机,才要打开叫车软件,手机就响了。
年思贤站在剧院门口的石柱边上,才拨通电话,就看见高安和,“我看见你了。”他挂了电话,就见穿着白衣的少年朝着他跑了过来。
年思贤将手里的一大捧蓝白相间的绣球花递给他,“恭喜安和啊,小粉丝的鲜花,来晚了。”
“谢谢哥,”高安和笑着接过花,“我以为你没来呢。”
年思贤老早就来了剧院,在剧院门口看见《他暗恋的第五年》的宣传区,全是各种祝贺的花篮,他细细看了海报和宣传页才发现,这海报上的男主角并不是高安和,在演职员表里才能见他,是b角。
话剧和舞台剧里,主角一般都有两位,分a、b角。这样的设置有两个好处,一来,话剧和舞台剧都是连续演很多场,b角主要是补位,在非周末场次或者a角不舒服的时候顶上,二来方便两位替换着演,让更多的演员有机会参演。
a角的咖位远比b角要高的,因此宣传区的花篮全都是那位a角男主,没有一个高安和的。年思贤此前没想到这个情况,就忙定了周围最近的外卖,买了一大束花。他本想着谢幕的时候送给高安和,哪想到外卖小哥上一个订单出了点问题,就来晚了。年思贤在门口等的时间有些长,错过了演员谢幕。他有些不好意思,“送的晚了些。”
高安和嘴角噙着笑,看了一眼花,又看了一眼年思贤,“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个花,真大啊,好看!这叫什么?”
年思贤说:“重瓣绣球,我觉得这个最清尘不染,还够大朵,送给我心里的最佳男主角。”
这句听得高安和有些恍惚,他竟然有种冲动,想将人揽入怀里,如是想也就如是做的。他将花抱在右前胸,空出左手来,一把搂住年思贤的左肩膀,勾肩搭背,“哥,走。咱两去吃庆功宴。”
年思贤回头看了看,“你不跟剧组去么?这不是收尾场?”照理说这样的压轴收尾场次都是a角来演,不知怎么这次竟然是b角来演,而且娱乐圈不是最看重礼仪公关,这么重要的饭局高安和不去,合适么?
“a角那人本就是和导演置气,非说今天肚子疼,放了鸽子,本来就是想拿捏一下导演的。然后导演不吃他那一套,情急之下就把我拿来补位,当挡箭牌,眼下a角正眼巴巴的在庆功宴的饭店里等着给导演举杯认错呢。我才不去呢,去了也是炮灰。再说了,跟我哥吃多好。”
两人坐上年思贤的车,“行,大明星说去哪,我导航。”
午夜的簋街不同于北京的别处,灯火人家入眠的时候,这里夜色才入阑珊。
一盆占了半面桌子地方的大瓷碗里,小龙虾堆积如山,年思贤从碗底一路望向耸起的龙虾山,一脸无奈的看着高安和,“咱两?吃的完嘛?”他两只手带上一次性手套,着实觉得无从下手。
高安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看我表演!”说着就捏了年思贤手上的手套,戴在自己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已经捏到了那截指尖,他有些小得意,“哥,你负责吃就好。”
年思贤觉得自己被捏的指尖好似感受到了高安和的热度,夜里这么凉,年轻人果然火力壮,他的手竟然那么热?还是自己害羞了?“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高安和掰开龙虾头,拧住虾尾上最厚的肉,将整颗虾肉剥离出来,放到年思贤盘子前。
正在这时,高安和的电话响了,年思贤拿起来:“我帮你拿着,你听?”
高安和瞥了一眼,“是丁副导。”摇摇头,“不接。”
年思贤也不好问,就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份主食,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他很少吃,但年轻人都喜欢吃,今天是高安和的庆功宴,就他一个粉丝,需要支持一下,但同时,养护一下肠胃很有必要。
主食是金银小馒头,一种是白色是奶香的,一种金黄是过油炸过的,年思贤问,“你吃哪个?”
高安和专注于剥小龙虾,已经将年思贤前面的小白碟子拨满了,“金色。”
年思贤沾了一下炼乳,刚要放到高安和碟子里,高安和手里拿着一只小龙虾,展开了手,示意自己没有手吃,他抿了一下唇,咽了咽口水,张开了嘴,“啊。”
年思贤觉得这样喂他吃,有些怪。可毕竟高安和在给自己剥小龙虾,就夹着小馒头,放到了高安和嘴里。高安和咬了一口,匆忙嚼了几下,恐那悬在半空拿着筷子的手会累似的,又伸头去够,一口咬下了筷子上剩下的半个黄金馒头,他眯着眼笑着看着年思贤,“真甜。”
年思贤从纸盒里拿出一双手套,“你吃吧,我来拨。”
高安和用手腕压住了他的手,“哥,你别沾手了。我是剥小龙虾冠军,”他看了看碗中余下的小龙虾,“给我二十分钟,全部剥完,你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年思贤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就拿了高安和的筷子,将龙虾肉放到他嘴里。
他的电话又响了,年思贤问:“还是不接么?”
“不接,这个丁副导,就是这话剧的副导演,老骚扰我。”
年思贤没听明白,“啊?女导演?”
“男的。”
“骚扰?你?什么?那导演不是男的么?”
“呵,多新鲜啊。哥,这年代骚扰人还分性别么?”
“不分么?”
“不分。”
“他要把你掰弯?”
“掰?”高安和眼中秋波转动,看了年思贤一眼。
“帅哥,可以加你微信么?”旁边桌的姑娘已经朝着这边看了半天了,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高安和身边,高安和看了她一眼,无比阳光的说:“不好意思。”他摘了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弯了一下。那女孩子无比惊讶,说了句:“打扰了。”
年思贤没看懂,“什么意思?”
高安和并没有被这件事打扰,继续讨论着两人此前的问题,“直的,弯的,在于你自己。很多人都是没遇到那个让他爱上的人而已。真的遇上了,哪里分什么性别呢。”
年思贤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他咂摸着,觉得这句话有道理的很。他想起之前听一个经济学家讲过一个关于爱情的观点,是说,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是彼此人生的唯一,他们这辈子不会遇到。世界上有70亿人,如同在一个巨大的盆子里放70亿颗绿豆,那只有彼此人生唯一的两人是红豆,那两人怎么可能遇到呢?[1]
可高安和的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也许我们都是那一盆绿豆中的一份子,只有在我们遇到那个唯一时,我们两个人才变成了红豆。
凌晨一点的簋街,小龙虾的店里播放着音乐[2]:
“七十亿个灵魂都在找同个永恒
以为我们终于等到单纯
你把话说完了
爱领走了
我在原地确实空的单纯……”
他吃着小龙虾,竟吃不出味道来,后知后觉,满脑子都是高安和那饶有趣味的“掰?”还有那个直着的手指忽然弯了弯……
他,他是在自己面前出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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