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青年听着,便陷入了沉思,短褐青年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两人不觉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明晃晃的掳人意图。

    当即,一拍即合。

    癞子爷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就捧了烤好的干粮,要献给明显是领头的三爷。

    三爷摆手,指了指他隔壁的短褐青年。

    癞子爷便立即依言,佝偻着腰,挪到了后者面前。

    短褐青年看了三爷一眼,便低头接过了,咬了一口赞道:“手艺不错。”

    癞子爷把腰弯得深深的,口中欢喜道:“大人喜欢就好,大人喜欢就好。”

    他见几人手中都有吃的,便殷勤道:“时辰不早了,小的去给大人们铺床。虽然是稻草的,也还干净。这荒郊野外的,委屈大人们凑合凑合。”

    他犹豫了下,迟疑道:“倒是有个木板车,不知道什么人扔下的,收拾出来倒是能躺一个人,大人们看”

    三爷随着他的手指,瞥了眼墙角,就摇了摇头,温和道:“不必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你们若是想要,随意就好。”

    其他几人便纷纷摇头,表示不必麻烦,胡乱将就一晚就好。

    正事要紧,明早还要赶路呢。

    小厮乐得有人接替他的工作,觑了三爷一眼,自怀中摸出自己的干娘,丢给癞子爷一块,笑道:“天可怜见的,为了口吃的也不容易,去吧去吧,用心点,铺好点。”

    癞子爷拿到杂粮饼子,便立刻放嘴里咬了一口。

    味道还挺不错,用的都是好料,就格外高兴的收到怀里藏好。

    他满面笑容,不光给小厮道谢,还给在座的人全都鞠了大躬,连连表示感谢,揣着饼子乐颠乐颠,去铺稻草了。

    期间,不动声色,将墙角弄得更凌乱了。

    小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火堆边上,铺了三个稻草铺,等格外仔细的检查过了,便恭敬的去请三爷几人歇息,自己守在了火堆旁。

    癞子爷见状,便蹲在他身边,乐呵呵的道:“小的来,小的来,小的来看火堆,保证给大人们看得好好的。”

    小厮便笑了,斜眼看他,“守得好了,也没得吃的给你。”

    癞子爷听了,连连摇手。

    拍马屁,就要拍得有始有终,怎可半途而废?

    他憨笑道:“不用不用,是小的福气哩,小的做梦都想多沾沾大人们的福气。”

    小厮不由嗤笑一声,乡下的野狗,倒是会闻味儿。

    他不耐烦的挥手赶人走,并不愿破衣烂衫的癞子爷呆在这里碍眼。

    癞子爷只好一脸惋惜的,回了稻草堆,特别乖觉的,离那群人老远老远的。

    他扒拉了一团稻草,随意盖在自己身上,就猫在墙角,缩在木板车下的阴影里,背对着人躺下了。

    没半晌,便睁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小厮就特别嫌弃的,看了一眼墙角。

    三爷睁眼看来,小厮便朝着脖子,比了个手势。

    三爷便摇头,看向了外面的天。

    小厮便知道了,是要等他们走前再解决人,免得血气熏得人睡不好。

    癞子爷躲在稻草缝中,看见了被火光映在墙上的影子,怕得浑身发抖。

    还不敢停下嘴里的呼噜,只是慢慢的,时有时无,装做渐渐陷入熟睡的样子。

    他拼命的用脑子想啊想啊,就是想不出什么逃命的法子。

    没办法,那帮人把他堵在了墙角,守住了唯一的出口。

    他忍不住绝望了,眼泪哗哗的流。

    他死死拿手堵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脑子里,只剩下那句戏台子上听来的,印象极深刻的戏文——我、命、休、矣!

    拉得长长的戏文调子,回环婉转,如魔音贯耳,婉转不绝。

    真是再应景不过的灵前哀乐了。

    他想,这回,只能请二狗子真的埋了他了。

    然后,想着想着,呼噜着呼噜着,就真的把自己呼噜得睡着了。

    他也不想睡的,奈何他的身体不答应。

    他昨起得到妹妹极不好的消息,夜里就睡不着,又有隔壁二狗子家,他大伯娘半夜闹了好一场,更没得睡了。

    天不亮,就起身赶去镇上。

    结果,也没能见上妹妹最后一面,紧赶慢赶,也只来得及为她捧上最后一把土,送她入土为安。

    他真的好累好累,累极了。

    彻底睡死过去前,他迷迷糊糊的想,若能在睡梦中死去也不错啊。

    但愿二狗子记得把他好好埋了,不然多可惜啊。

    他们都演练了那么多遍呢。

    于时,天黑沉沉的,阴冷的越发厉害了,雪花又开始慢悠悠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飘落。

    陈二站在廊下仰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张蓿端了托盘过来,他侧身让他。

    张蓿却顿住了脚,挑眉看他,“兄台,熬药喂药皆是本分,熬粥是情分,这喂食”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道:“非~礼~~呀~~~”

    陈二,陈二努力运了运气。

    他瞅了张蓿的小白脸一眼,压下心里突然就腾起的火气,耷着眼,接过托盘,转身进屋。

    张蓿便笑了,甩着袖子,也跟了进去。

    屋里的卫雩,这时却是醒了过来。

    她瞪着陌生的头顶,望了许久,整个人依然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灵魂深处起,就又沉重,又疲惫。

    然后,不得不转动僵硬的脖子的卫雩,一眼看见了进来的陈二。

    她的眼睛,就立刻又自己闭上了。

    陈二:

    陈二心里苦啊,真的好想哭一哭,哭给她看看。

    张蓿眼尖瞧见了,眼又直了,然后就盯着陈二看。

    陈二就回头,一脸沉怒的盯回去。

    他便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怪我咯?”

    陈二正要开口,却见张蓿脸上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

    小大夫一肘子挤开他,风度翩翩的行了个揖礼,道:“姑娘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哦,别怕,在下不是坏人,是这医馆的大夫。呃,虽然还没出师,但很快了,就等我师父许可了。姑娘放心,我将来必定比我师父还厉害的。对了,你吃的药还是我亲手熬的呢。”

    他说着说着,就在边上坐下了,顺理成章的,从陈二那端过碗来。

    他一脸自豪的举着它,对睁开眼的卫雩道:“我师父的医术可好了,城里的所有大夫加起来都比不上。就是他把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姑娘可以放心,你必然能大好的,只要遵照医嘱好好吃药。”

    他说着舀了一勺子,不容分说就递到了她嘴边,“啊,对了,我叫张蓿,医圣张仲景的张。虽然不是医圣本家,但我觉得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我天生就是要学医的。蓿是苜蓿草的蓿,有点水土就能长得很好的野草,马牛羊都特别爱吃的那种。我觉得我的名字还挺好听的,也挺好叫的,姑娘随便叫,有事就可唤我。嗯,没事也可唤我,我必来给姑娘解闷。”

    陈二看得目瞪口呆,好个不知羞耻的小白脸!

    卫雩被陌生的声音惊到,再一睁开眼,便被这一车轱辘不知就里的话砸过来,不懵也懵了。

    她神思昏昏,似懂非懂,似听非听。

    一连串的声音,从耳边划过,有时很近,有时又很远,有时很清晰,有时又很模糊。

    张蓿就见她又黑又长的眼睫,疑惑的眨了眨,如羽毛般轻扫在人的心上。

    掩映其中的眸光清如水,如隐约在山间月下的夏日冰泉。

    当那目光如月光般汨汨的流淌而过时,有幸被青睐的人,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不禁颤栗起来。

    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陈二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把自己缩在了张蓿的身后,借助床边的架子,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张蓿的手则忍不住小小抖了一下,然后就瞥见卫雩被惊得小嘴微张。

    他眼疾手快,立刻把勺子塞了过去。

    卫雩:咦,又来?

    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有些想不起来,脑袋钝钝的痛,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然而,这回被趁机塞进嘴里的东西,那味道,实在太复杂了。

    于是,她有些迟钝的,皱了皱眉。

    张蓿便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又递过来一勺子,“味道不怎么好,但姑娘的身子要好好补补,可不要嫌弃它,也不要想着拒绝,不然我就要难过了。”

    卫雩失去焦距的眼睛,便定定的,望向笑眯眯的张蓿。

    张蓿极为坚定的回视她,双方莫名僵持不下。

    张蓿于是叹道:“我难过呀,我难过的,不是别的,我难过的是,斯文如我,竟然要对如斯一位长在我心上的美人儿动粗。虽然很难过,很不舍,但我是不会让你,砸了我师父的招牌的。”

    他想了想,还想额外补救一下自己,“当然啦,我的招牌你可以随便砸,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反正现在还没立起来呢。啊,就是立起来了也没关系,我一定把它修得牢牢的,让你怎么也砸不坏的。”

    张蓿嘴巴一张一合的,滔滔不绝,扰得人更晕了。

    卫雩:这人在说什么鬼话,完全不懂。

    张蓿将勺子坚定不移的,递到了卫雩的嘴边,又劝了一句,“妹妹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听到妹妹两个字,卫雩的眼睛瞬间睁大,两行清泪,沿着清丽无双的脸庞,悄然滑落。

    眼泪无声滴落在枕畔,她忽地一下神思归心,于是,本能的,觉得有些难堪的,别过头去。

    被子下的手,下意识就去摸胸口,却摸了个空。

    卫雩不由惊慌起来,猛然坐起身来。

    张蓿猝不及防,一勺子药羹全泼在了被子上。

    卫雩却好似迷怔了一样,哆哆嗦嗦,摸着胸口呆住了片刻,然后发了癔症一样,死命去扯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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