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昼短夜长,朱贝到教室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隐约透着一抹蓝。教室里已经有了七八个人,安安静静地在看自己的书。朱贝坐在窗边,窗外的路灯还亮着,惨败的光照进来。
教室里开了暖空调,闷得很,朱贝把窗户开了一点缝,让风溜进来一点。朱贝把脸探过去,让溜进来的风打在自己的脸上,她被吹得脚尖都激灵起来。脸颊冰凉,但她却觉得自己醒了过来。
朱贝本来还想再吹一会儿,但隔了一个走廊坐着的女生说着“好冷哦……”,朱贝就赶紧关了窗,转过身朝那女孩笑笑。女孩看了她一眼,就又埋首学习去了。朱贝习惯了,这就是保送班里的气氛,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追赶着高位。她转过头,先刷了几套语文古诗文默写,订正了答案,又看起整理好的古诗文背诵单来。
如今已经是倒数两位数了。从刚进入高三起,老师布置的作业大多都是卷子,发下来让大家看自己的情况自觉地刷题,并不收上来同一批改,上课挑着讲。一到课间,就有某科的课代表抱来几沓刚印出来的卷子,一张张发下来。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传卷子和数卷子的声音。
朱贝自从没了收作业的任务,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应付班长钱忆了。到了过年前补课的最后几天,她才迟钝地发现吴月和钱忆谈起了恋爱。在整个教室里都是低气压的时候,只有吴月一个人心不在焉的,还时不时露出奇怪的笑容。
钱忆却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在学校里对吴月和别的女生没有什么不一样,可出校了,朱贝偶尔能看到吴月挽着钱忆的手走在大街上。钱忆故意隔老远给朱贝打招呼,可朱贝只是朝着带着妒意的吴月投去怜悯的一瞥。
果不其然,钱忆还是年级第一,甚至还有一点突破。而吴月的成绩一落千丈,但她却不甚在意,每天被钱忆暗中指示得团团转。朱贝见了皱了眉,又时刻提醒自己要远离钱忆,从不理会钱忆的挑衅,或者说挑逗。
朱贝刻意让自己在班级里活成一个存在感低的透明人,可却总有人跟查岗一样,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来看她学习的进度。要是看见了她在整理错题,就是一顿夸,夸得朱贝都厌烦,最后却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笔记借来复印一下。
朱贝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三年来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女生,惊讶她怎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话。见朱贝踌躇的样子,那女生就垮了脸,扔下几句阴阳怪气、明褒暗贬的话在朱贝的脸上,施施然走了。
朱贝低头看自己写了大半本的心血,心口隐隐作痛。她有预感,这怕是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没隔几天,班主任就来找她借笔记,说了一堆“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好听的话,就把她的笔记粗暴地摊开,用学校的复印机,快速地复印了几十份,班上的同学人手一份。
朱贝觉得自己的笔记正在遭受一场被美化过的轮/奸。
事后,班主任还要站在讲台上将朱贝表扬一通,说她有“无私奉献,服务同学”的美好品质。朱贝觉得,如果自己胆敢拒绝,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她“自私极了”。她面无表情,低头在背单词的空白本子上乱画。
台下一群人跟着鼓掌,然后用贪婪的手指去翻动还热乎着的复印件,在上面留下手上的汗渍。
最后,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跟朱贝说过“谢谢”之类的话。
朱贝在草稿纸上心烦意乱地写写画画,可最后都变成了几十个或潦草或整齐的“邱官”两个字。朱贝想起那个会笑嘻嘻地抱着她,跟她大声地不害臊地说“谢谢你”“全世界最最最最喜欢你”的邱官。给邱官笔记的时候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不愉快。
到底是不一样的。
心甘情愿给的,别人撕了扔了烧了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愿意给的,就算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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