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篇·暗黑卤猪蹄-主掌人间所有家灶权力的女神是谁

    

    这一夜，赵珺和小韭几乎将整个州桥夜市都逛遍了，也没见那位祈愿的“卤水小哥”。

    奇怪了，这人到底在哪呢？

    正当她与小韭准备回家之际，路过州桥夜市最偏僻之地，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那种味道，混合了乱七八糟的香料、烧糊的肉味、还有一种馊了的酸味，总之是，一言难尽……

    赵珺左看右看，在一个极为偏僻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乌漆嘛黑的幌子写着“卜家卤水”，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在店门口摇头晃脑地读着：“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赵珺一听这个声音，的确是那位向自己祈愿的卤水小哥。

    好家伙，找遍了整个州桥夜市，终于在这个犄角旮旯处找到了。

    她上前：“请问，你是店家吗？”

    那位摇头晃脑的书生依旧念书，不理会。

    赵珺无奈，又提高了嗓门：“请问，你是店家？”

    那书生终于回过神来，放下书本，脸色苍白之际，嘴唇还泛着青紫色，扯着尖细的声音说道：“客官，您要吃点什么。我们店里有卤猪蹄、卤鸡爪子、卤鸭脖子。您要吃——哪个？

    赵珺可受不了他这酸腐的做派，忙道：“那就来两个卤猪蹄罢。”

    那书生又扯着嗓子喊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得了，客官，您的卤猪蹄、鸡爪子来了。”

    那书生端上来一盘卤物，然后又摇头晃脑地去念书了。

    赵珺和小韭大眼瞪小眼，这盘子里的东西乌漆嘛黑，能吃吗？

    小韭：“……姐姐，这猪蹄子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我们不要吃了吧……”

    秉承着司掌天下饮食的神圣职责，赵珺怀着舍生取义的心情，尝了一口那个卤猪蹄。

    ……一口下去，竟然咬不动。

    她用上了吃奶的劲，甚至用上了点神力，用力地撕咬一口，终于将那硬如玉石的猪蹄子，咬下了点肉……

    她咀嚼着，脸色越老越黑……

    这名书生，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赵珺忙喝了一口茶漱漱口，对着还在摇头晃脑地书生说道：“店家，你真是个天才。”

    那书生面上一喜，当年私塾里的先生也是这么夸自己的，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赵珺咬牙切齿道：“能把卤猪蹄做的如此难吃，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世间五味，酸甜苦辣咸，本应各司其职，这个卤猪蹄竟是一味都不沾边，竟独创出了一种她前所未闻的“怪味”，真他娘的是烹饪界的天才！

    那书生竟没听出赵珺的讽刺，还挠了挠头，居然有几分被夸奖后的不好意思？

    赵珺无语，这家卤水难吃到一种境界，恐怕自己也难以拯救。

    她起身，正准备算账离开之时，一位穿金戴银的大婶子前来，指着那书生骂道：“卜至道！你已经欠了我家半年的租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偿还啊！要是我看你爷的面子上，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你要是再交不上房租，我可就把店面赁给别人了！”原来是包租婆前来催租。

    那名书生叫做卜至道，租赁了这位大婶家的店面，本想靠着祖传卤水做点小买卖，谁料爷爷去世后，他毫无烹饪料理的天赋，好好的一锅卤水，也被他糟蹋了，生意凉似一日，眼见既要交不起房租了。

    听闻这，赵珺心中一动，如果卜至道不租店面，自己倒是有心接手，早点铺虽说挨着东水门，出入往来行人客商虽多，但毕竟不是商业中心，赚取声望值有限，还是尽快转战到美食中心——州桥夜市才是。

    “哟，没瞅见，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客人上门呢？”那包租婆一瞅见赵珺，见她掏出了铜钱要付账，一把把铜钱抢走，“这钱就直接给我吧。”

    那包租婆拿到钱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卜至道仍在那摇头晃脑抱着一本《中庸》诵读，似乎这店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店家？店家？”赵珺唤道，见无人理会，她大声叫到：“卜至道！”

    那卜至道吓得手里的书差点掉进锅中，他慌忙问道：“何事？何事？”

    赵珺心中叹了口气，真是个书呆子，“敢问先生，这间店铺可否转租与我？”

    今晚一路看下来，这州桥夜市店铺多如密林，连个针都插不进去，唯有这偏僻的卤水店，似乎有转租的可能性。

    那卜至道瞄了瞄赵珺，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想租这个店铺？

    赵珺点点头。

    “你想干什么？”

    “自是开一家食肆。”

    “卖什么？”

    赵珺一怔，“还没想好。”

    卜至道摇了摇头，“不转。”

    赵珺沉吟，“若先生转让，亏欠的租金，我也一并付了。”

    卜至道脸上有了动摇之色，但想到这是祖父留给他的安身立命之地，虽说生意惨淡，但只要再坚持到明年的春闱，说不定自己就金榜题名，就可以鲤鱼跃龙门。

    卜至道哼了一声：“不转。”

    赵珺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位书生可真是不识好歹，不转拉倒，她还就不信了，难不成就你一个店面不成？

    赵珺本欲转身走人，此时面前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鬼魂，是个老头模样。

    赵珺一转身碰到了半空中的鬼魂，把她吓一跳，刚想拔腿就跑，一想自己如今是个神仙了，还怕鬼魂也太丢人了……

    那鬼魂见了赵珺，立刻拜倒在地：“求灶神爷助助我孙儿，他不转租这店铺，确是有难言之隐……”

    原来这老头的鬼魂，是卜至道的祖父，他靠着一锅老卤水，做出的卤味远近闻名，生意极好。卜至道的父亲早死，母亲又早早改嫁，祖孙俩便相依为命。

    卜至道从小被祖父呵护在手心，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因祖父一心想要培养个读书人，长一长家族的脸，便费尽心思让他进了私塾，一心往读书科考道路走。

    这卜至道还真是读书的材料，十二岁考中秀才，不到二十岁考中进士，后拜入当朝宰相门下，又在御史台当了一个小小的司谏，虽说只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但也是一时风光无两，光宗耀祖。

    本以为卜至道走上□□丝逆袭之路，只可惜他是个书呆子，哪里懂得朝堂上的弯弯绕？三年前的吴王叛国大案中站错了队，为那首犯柳家说了几句好话，硬生生地褫夺功名，变成了个白身，虽无牢狱之灾，但十年苦读化作泡影。

    他的祖父，正做卤水之际，听闻这惊天的变故，竟一下子晕过去，撒手去了。

    这卜至道没了功名，也无亲故好友相助，只靠着祖父遗留下一锅老卤水过活。

    可他是个书呆子，哪里懂得烹饪之道，好好一锅老卤水，全被他糟蹋完了，那生意自是一日比一日萧条，恐怕没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我那孙儿，还抱着明年去参加春闱，考得功名后再为他的恩师柳家翻案的痴想。可如今奸臣当道，我孙儿不懂得变通，当官只怕是要害了他。”

    赵珺瞥了摇头晃脑的卜至道一眼，这书呆子虽是呆，但好歹心地善良，心中有是非曲直之分。

    “我死后，就因放不下我这孙儿，才迟迟不肯转生投胎。今日等到了灶神爷，真是老天开眼，求灶神爷指点指点我那孙儿，老夫不再指望他考取功名，只求他掌握我那老卤水的手艺，有个能养活自己的手艺，能在灶神爷的庇护下，当个伙计，安安稳稳过一生罢。”

    “我老头子，给灶神爷跪下了。”那老头的鬼魂，当真凌空跪下了。

    赵珺忙道：“老先生，快快请起。我答应你便是。”

    卜至道斜瞄了一眼，这女子真是古怪，怎么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呢？

    不料，他正对上赵珺的眼神，心里一虚，当下又摇头晃脑地念起书来。

    赵珺一笑，“卜先生，你别装作在念书了。”

    “其实，你是在逃避，对吧？”

    这句话，对于卜至道正如踩到了猫尾巴，他气急败坏地说：“我逃避什么？”

    赵珺笑而不语，只是盯着他。

    两人眼神对峙了两息，卜至道垂头丧气道：“姑娘，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逃避。”

    逃避祖父去世的现实，逃避自己被夺了功名的事实，逃避了恩师被诋毁，庞大家业树倒猢狲散的事实。

    难怪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什么都守不住，恩师守不住，柳小姐守不住，祖父守不住，就连这一锅老卤水，自己也守不住。

    赵珺望着他，沉声道：“若是我重现你祖父的老卤水味道，你可愿将这店面转租与我？”

    “虽是转租，但我已打算在这里开一家食肆，你仍然可以在这里卖你祖父的卤水，我不收任何的租金，如何？”

    卜至道一震，他望着赵珺，这女子到底打的什么注意？难道她与自己，都是呆子不成？

    他看到赵珺眼中的坚定，正如古时君子的千金一诺，他拱手：“既如此，那请姑娘再现祖父的老卤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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