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篇·王楼山洞梅花包子-主掌人间家灶权利的女神

    

    祈愿之人，正是王楼山洞梅花包子的创始人，王老娘。

    她正在对着后宅里的灶神爷祈愿，后宅里的灶神爷年画虽没店里那张大，却也是一模一样，画的是如同颇似赵珺的年轻女子。

    “娘，娘。你快来看看。”王小三急匆匆地往后宅赶，拉着王老娘的衣袖就往外拽。

    “怎么了，你急的跟谗狗等骨头似的。”王老娘中气十足地骂道，自己这正给灶神爷烧香，这小子添什么乱。

    王小三着急道：“就上次我给您说，变成灶神爷的那个小丫头，不对……小丫头变成灶神爷的，还不对……狐狸精扮成小丫头装灶神爷的，来咱们店里了。反正您去瞧瞧吧！”

    王小三自那日被赵珺吓到后，屁滚尿流地回到家中，急赤白脸地将城东荒庙里灶神爷活过来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一家老小听后愣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大哥、二哥拍着桌子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净偷懒，没去祭灶，整出这个鬼话来诓我们。”

    王小三怒极，竖起眉毛喝到：“我说得都是真的！”

    要不然怎么被吓到尿裤子？！

    唯有王老娘听了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问道：“你说那活过来的灶神爷，是个小姑娘？”

    “是、是！”王小三连忙答应。

    王老娘：“你瞅着，和咱们家的灶神爷年画，像不像？”

    这下把王小三给问住了，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有胆量看那狐狸精的真面容，但也不愿表现自己是个怂包，蚊子式地哼唧：“娘，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应该是，挺像的吧？”

    王老娘沉默不语，她家用的灶神爷年画，是特意找画师画的。三十年前，她捡到那张方子，惊喜之下又给灶神爷磕了几个头，抬头时正对上灶神爷的眼睛，她好似对自己笑了笑，那面容竟像个妙龄的姑娘……

    王老娘拄着拐杖跟王小三往前厅走着，心中思忖道，近日来听闻那灶神庙极为灵验，有求必应，又有个小姑娘看守香火……

    难不成，这灶神爷真活过来了？

    赵珺又尝了一个梅花包子，用筷子剥开包子皮，思索半日，终于想出了这包子哪里不对。

    此时，桌子前来了两人，抬头一看，是一位老太和一位男子，赵珺认出了那位男子正是那日吓跑的王小三。

    说起来，她还得多谢王小三，要不是他带来的米面茶油，她还做不出第一道食谱，黯然销魂粥呢。

    王小三低声说道：“娘，娘，就是她！”

    赵珺放下手中筷子：“两位所谓何事？”

    那王老娘一见到赵珺，立刻愣住，这面容，正如三十年前她看到的，一模一样……

    王小三：“咳——姑娘，你是人是鬼？”

    小韭生气地说：“我姐姐当然是人！”哼，姐姐是灶神爷的秘密，我才不告诉别人呢！

    王老娘扶着桌子坐下来，注视着赵珺，颤颤巍巍道：“姑娘，你觉得我家这梅花包子，如何？”

    赵珺沉吟道：“十分美味。”

    “但，尚有许多改进空间。”

    王小三一听这话，可就不高兴了，他家的梅花包子可是被誉为京城第一包子，连官家都赞不绝口，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有何资格指手画脚？！

    王小三喝道：“你胡说，俺家的包子配方是灶神爷赏赐的，用了三十年，连官家都说好——”

    “小三，闭嘴！”王老娘打断了王小三的叫嚣，“酒博士，来一壶瑞露酒。”

    酒博士端上店中最好的一两银子一壶的瑞露酒，王老娘亲自执壶为赵珺斟了一杯，“姑娘既说这梅花包子有许多改进空间，老身愿闻其详。”

    王小三嘴里嘟囔，老娘为何对这女子如此尊敬，还文绉绉的，竟是扮演上了戏台子上的命妇人一般？

    赵珺举杯，一饮而尽，笑容满面：“既饮了美酒，那赵珺斗胆说上一说。”

    “这梅花包子虽好，但是这皮，仍然有些太厚了。”

    “敢问老夫人，可是用三分发面，七分死面活成的面团？”

    王老娘点头道：“正是。”

    赵珺笑道：“如果要追求这梅花包子的皮更薄、更透，何不如全用死面？发面虽宣软，到底让皮太厚了。”

    王老娘眼中有笑意，“正该如此，小三，快记下。”

    王小三已然愣在原地，连忙叫店小二拿出了纸笔匆忙记下。

    赵珺又喝一口酒，“其二呢，就是这肉馅，葱姜为佐料，但馅里的葱姜味道太重，与其将葱姜末直接拌入，不如活成葱姜水，慢慢打入馅中。”

    王老娘眼中一亮。

    “最后一条，就是这梅花包子蒸制，由大笼蒸制改为小笼蒸制，上桌直接将小笼上桌，更能让食客感受到热气腾腾的梅花包子。”

    王老娘止不住地点头。

    王家老大、老二听闻有一女子竟敢对自己梅花包子指指点点，大言不惭说尚有改进空间，早就怒气冲冲地赶过来。

    听完了这姑娘一派胡诌，王家老大怒声道：“你说的有模有样，你咋不做一笼，让俺们尝尝，光说有个屁用啊。”

    “就是，就是，你给俺们做一笼尝尝，若是比俺家卖的好吃，俺们自当心服口服。”王家老二也附和道。

    王老娘呵斥了老大老二，内心却也想尝尝这位姑娘的手艺，便问道：“姑娘，若方便，可否让老身，尝尝姑娘的手艺？”

    赵珺自说自话，已经喝了几杯瑞露酒，此时面泛桃花。本来以她的性子，是不大会对别家的口味指指点点，但如今她是灶神爷，掌司一方饮食，况且这王老娘三十年来，为皂君庙供奉了不少香火，自己当是要指点她几分。

    她放下酒杯，点了点头：“好。”

    大厅里发生的这一幕，落入了二楼临窗雅座的两人眼中，正是衙门里散值前来觅食的两位大人，张叔夜和欧阳慕。

    欧阳慕用筷子挟着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没想到，竟在这碰见了这姑娘。”

    他调侃说道：“这王楼山洞梅花包子号称京城第一，她还能做出个花来不成？”

    张叔夜自饮了一杯：“我记得，她是个厨娘？说不定，真有几分才干。”

    欧阳慕听闻后，一笑，唤来茶饭量嘱咐几句，茶饭量忙不迭地应下去。

    不消多时，赵珺用后厨里现成的食材原料，不消多时就做出许多改良后的梅花包子。

    王家三个儿子，忿忿地看着端上来的小竹笼，心中寻思这不过是糊弄人的花把势，大笼换小笼？怎么味道就上天了不成？

    可等他们一掀开蒸笼盖，扑面而来的热气已然感受到浓郁的包子香味，待热气散去，看到笼中晶莹剔透的梅花包子，不禁一怔，再用筷子小心地挟起来，薄如纱的面皮竟然不漏汤汁，不掉底？

    王家三兄弟心中俱是一叹，光是这卖相，就已经超过自家的梅花包子了。

    他们再咬开一个口，汤汁迸发出来，细细品尝，瞳孔放大！

    他们从未尝到过如此鲜美的汤汁！

    那感觉，像是沉寂的火山在口中迸发，带着无与伦比的鲜美，兄弟三人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说了一句：“美啊~”

    因欧阳慕嘱咐过茶饭量，因为张叔夜和欧阳慕两人，也能尝到赵珺做的梅花包子。

    欧阳慕尝后，不禁拍手称赞，“我今天才吃到，真正好吃的梅花包子。”

    张叔夜余光扫到楼下的那位姑娘，嘴角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她定是有些真材实料。

    王老娘品尝完，心中叹息，这，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梅花包子！

    自从得到那张方子，三十年间王老娘全都是照着方子做梅花包子。这几年间，也有别店效法做了梅花包子，总不如他家味道好。可是，别家在不断进步，唯有自家已然恪守着原方，眼见着差距越来越小，王老娘心中疑问，到底是固守原方好，还是做出些改变呢？

    王老娘：“老身有句话，想问这位姑娘。”

    “老夫人请讲。”

    王老娘注视着赵珺道：“老身这梅花方子，是三十年前得灶神爷赏赐，若是按照姑娘说的方法，擅自改了配方，岂不是亵渎了神灵？”

    “灶神爷会不会不开心？”

    赵珺呵呵一笑，如春风佛面般，“灶神爷的职责，就是让天下人尝到更美味的食物。”

    “若是老夫人能做出更美味的梅花包子，灶神爷只会开心，绝不会苛责。”

    王老娘泪光盈动，颤巍巍地喊道：“小三，你去把我神桌上那包东西拿来。”

    王小三吃了赵珺的梅花包子，此时已经对她刮目相看，立刻应了，前去拿来。

    王老娘将那用红布包裹着的食盒双手赠与赵珺：“姑娘，这包裹里是一壶酒‘玉浮春’、四个小龙团茶，还有梁家点心铺子的米糕、田家糖果铺的糖瓜，并米面粮油。”

    王老娘顿了一顿：“听闻姑娘如今在城东的皂君庙供奉香火，这些，就代老身供奉给灶神爷吧。”

    赵珺微笑：“好，我定会帮你转交灶神爷。”

    拎着这包贡品，又打包带走一笼梅花包子，赵珺和小韭，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地走了。

    王老娘拄着拐杖，看着赵珺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三十年前，她曾暗自许诺，要还给灶神爷“借”走的米糕，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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