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珺神识中传来顽皮小子的惊呼声:“你他娘的在哪啊?!”
“老子都要被烧死了!你、快、回、来、救、我!”
赵珺大慌,好端端的,这顽皮小子怎么就要被烧死了?!
她急匆匆地赶回皂君庙,看到后院走了水,忙从瓮里舀了一瓢水,将火浇灭了。用神识一查,原来临近年下,家家户户放炮仗,那冲上天的炮仗,没烧干净的落到院中,火星子遇到了枯草,竟烧了起来。
这火原本也不大,只不过挨着那株老腊梅,有少许火星子迸到了枯枝上,竟把梅花枝烧了半截。
话说,这株老腊梅没事,那顽皮小子呢?
她左顾右看,忽而睁大了双眼。
老腊梅上,竟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扑闪着如蝉翼般透明的翅膀,那小人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眉心有一点鹅黄色的梅花瓣,身穿一个红色的小肚兜,露出两个嫩生生的小脚丫。
这,这是个梅花精?!
折寿啦!这梅花精长得也太小巧可爱了吧!!
那梅花精张口,正是顽皮小子那欠揍的声音:“你这个没心肝的!再晚一点,我就要烧死了!”
赵珺早就猜到顽皮小子就是院中那颗老腊梅,因他一出现,她就闻到阵阵暗香浮动的梅花幽香。但没想到,他竟是个如此小巧可爱的腊梅精?
赵珺忍俊不禁:“这就是你的原身?”
那腊梅精一屁股坐在枝头上一朵梅花上,扭过去头气哼哼地说:“正是老子。”
问问天下的女孩子,谁能拒绝亮晶晶、可可爱爱的小东西,赵珺忍不住把伸出手指碰一碰,却被腊梅精躲了过去,脸上仍有愠色,像是没吃到糖闹脾气的小娃娃。
赵珺此时只觉得这腊梅精太过可爱,如同一个渣男哄女孩子般说道:“哎呀,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不也没事嘛?那么小的火星子,不会造成什么啦。”
腊梅精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气地忽闪着翅膀飞来飞去:“什么叫做这么小的火星子,你知不知道,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我就是被迸到院子里的火星子慢慢烧死的!”
“我好不容易再次醒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什么都忘了!”
腊梅精越说越伤心,口气竟像是个怨妇……
赵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三十年前,他们俩之间认识吗?
不过赵珺很懂如何当一个渣女,她眼神诚恳地认错:“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小心,你周围再也不会出现半点火星子。”
腊梅精坐在一朵花蕊上,依旧别过头去,哼。
赵珺看腊梅精的气消了几分,此时再也忍不住,把他捧在手心里仔细观看,“真的好好漂亮啊。”
腊梅精脸上浮现一抹红色,“废话,老子是天下第一美的腊梅精!”
赵珺感叹道:“就是太小了……”
但凡个雄性动物,都听不得别人说他小。
腊梅精气愤地拽下赵珺的一根头发,“你还好意思说我小?!要不是那场大火,把我的灵基全毁了,我至于变成个拇指大的人吗?!”
想当年,老子可是京城里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梅小爷,那鸡儿巷的姑娘们,哪个不求着与他同床共枕做一夜的鸳鸯,当然,他洁身自好是另一回事……
赵珺回味过来,“小梅梅,你口口声声三十年前,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要叫我小梅梅!烦死了!”这个臭女人怎么一张口,又叫自己小梅梅!好不容易重新来过,一定要让她改口叫我那响当当的大名!
“那叫你什么啊?小花花?”
“……老子叫做梅寒彻。”
喂喂,当初还是你起的名好不好!
“梅寒彻?好绕口,还是叫你小梅梅吧。”
“……”
这难道就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吗?可恶。
“算了,你还是叫我阿彻吧。”腊梅精放弃了,虽然这个名字他也没那么喜欢,但总比娘不垃圾的小梅梅好,爷可是纯爷们!是雄株!
“阿彻。”赵珺含着几分笑意叫道。
清澈的月光下,院中一人一梅,她十分爱惜地捧着他,春风满面。
他鼻子一酸,你这个臭女人终于回来了……
“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阿彻轻叹一口气,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给小爷我温二两三白酒来,没酒,我可不给你讲故事。”
赵珺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小的人儿,一张口形象全毁,那口气像是酒馆里故作沧桑、忽悠小姑娘的油腻大叔。
“你还未成年,不许喝酒!”
“放屁,老子都快一百多岁了!”
腊月二十九,外面寒风凛冽,呼啸的北风拍打在窗棂上。
室内,火盆子烧得极旺,温暖如春。那跃动的火苗,如鎏金溢彩般的绚烂。
细闻之下,又有暗香浮动,那孤傲清雅的香气,仿若身置幽谷里的梅花林。
小韭早已进入香甜的梦乡。
赵珺和阿彻对坐,温了一壶王老娘赠的‘玉浮春’,二人对酌。
因阿彻个头太小,家中最小的酒杯对他而言也太大了,赵珺就用一片竹叶给他编了个酒杯。
阿彻喝了两口,便醉醺醺的,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浮现一抹酡红,他坐在一片梅花瓣上,故作历经沧桑回忆往昔的老男人姿态。
他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原本是夕照山间一株独自盛开的腊梅树,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伴着寺庙里的诵读之声,渐渐生出了灵智……
“那年,是你把我从夕照山上带回来的。”
“很多年前的寒食节,你去夕照山上游玩踏青,下山之际,衣带被山上一棵腊梅树的斜枝挂住,那颗腊梅树正是我的母树。”
“你那根枝条上的腊梅开得极好,便辣手摧花,把我从母树上折下来……”
赵珺打断道:“等等,我向来不喜欢拈花惹草,怎么就辣手摧花了呢?”
阿彻心虚地溜了一眼:“这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你就把我带回来了……”
实际上,是他灵智初生,感受到赵珺身上有极为纯粹的仙气,忍不住亲近,便故意地将树枝勾住了她的衣带,而且缠得很死,她解不开才不得不折了那枝梅花。
阿彻胡乱地搪塞过去,“咳咳……不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总之,你把我带回到这皂君庙中,随手插在了后院中,我便生根发芽……”
“后来,你用甘露浇灌我,我便逐渐长成了一株腊梅树。三十年前的皂君庙,香火极旺,我日夜被香火熏陶,灵气渐长,逐渐能幻化出人形,常常行走于鸡儿……咳咳,行走间繁华世界。”
“后来,发生了一个天大的变故,你说你要去找寻找答案,便离开了汴京城。你走后,皂君庙的香火就衰落了,我的灵力无以为继,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说到这,阿彻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再次醒来,是在一片火海之中。我用尽所有的灵力呼唤你,你却渺无音讯。”
那晚的火势极大,几乎要把整个汴京城烧尽了,我也只剩下最后一缕梅魂,便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沉睡之中。”
他的声音颤抖:“我原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就当最后一丝梅魂就要消散之际,你把我唤醒了……”
他白眼道:“一醒来,就看到你抠抠搜搜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爱用我梅花上的雪沏茶。”
“切,附庸风雅!”
赵珺听得云里雾里,“怎么?我三十年前就在这皂君庙了?但我丝毫不记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前世她刚满二十岁就光荣牺牲,三十年前她怎么可能生活在汴京城?
阿彻非常笃定地说:“怎么可能,你这个女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他不可能认错,她身上那极为纯粹的仙力,绝无仅有。还有那金黄色的神火,虽然现在十分微弱,但他绝不可能认错。
赵珺默然,又回过味来:“既然我转生后,你就醒来了,怎么现在你才现身啊。”
“废话……我不是给你说了吗?那个恶魔在,我敢出来吗?!”
铁血真汉子,就是该认怂时就认怂。
“你想想,你遇到的那俩鬼魂,也是因为那恶魔消失后,他们才敢现身。”
赵珺轻轻地扣着桌面,的确,那恶魔主人消失后,她才感觉这个世界“活”了过来,不再像是一潭死水。
“阿彻,那恶魔,到底是何人?你之前何为称他为创世之人?”
阿彻赶紧瞅了瞅四周有没有旁人,低声道:“我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是主管生死界的‘杀神’。”
“我再次醒来,发现这个世界到处萦绕着他的神力。”
他面带不忍地说:“神力最浓郁的地方,就是你身上。”
赵珺大惊。
我?
后又细细一想,一切又都合情合理。她死后灵魂到了生死界,在那遇到了恶魔主人,二人签订了契约。
如果按照阿彻的说法,三十年前,自己就是生活在汴京城,那恶魔主人费劲心力,再次创造这个世界,让她转生成为灶神爷。
让她根据系统提示,升级做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我是他的作品?
还有那场大火?究竟是谁造成的?
三十年前自己对阿彻说,要去寻找答案,又是什么问题的答案。
赵珺的脑子一团浆糊,这个世界要远比她想的复杂。
她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有幸得一二个知己,此生足矣。
偏偏自己又陷入了一个乌云蔽日般的谜团之中,背负了极重的kpi考核,心下不免有些烦躁。
她拿起酒壶,为自己又斟了一杯玉浮春,见阿彻的小竹杯已空,便也为他倒了两滴酒,可眨眼的功夫,阿彻已经团在梅花瓣里,睡得极为香甜。
又何必做庸人自扰之态,既自己活了,那就好好活着。
她微微一笑,拈花指,幻化出另一半梅花瓣,轻轻地盖在了阿彻的身上,“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长时间。”
团在两片梅花间的阿彻眉头一动,眼角沁出了如清晨露珠般的泪水。
臭女人,你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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