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娜和葳娑帝君成亲后,宁婴便回到了赤狐山,守着祖母的坟,日复一日地练剑。
有一年上元佳节,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地去瞧过一次,却看到她暗自伤神。
整个帝君府热闹喧天,唯独她一个人守在空房中,形单影只。
原来葳娑帝君娶她,只是因为娇娜也是九尾天狐,血脉最纯正,是帝后的最佳人选。
娶了她,不过是充门面当个摆设,却没日没夜地同窠子洞里公狐狸精们厮混。
娇娜帝后,多么尊贵,多么体面。
落在众人眼里,却成了一个笑话。
她不快乐。
宁婴看着她如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暗自神伤,再也忍不住,现出身来,当下就要拉着她走。
他拉着她的手:“跟我走!”
娇娜吓了一跳,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小婴,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娇娜却执拗地说道:“我能去哪?这里是我的家啊。”
听到这句话,宁婴心凉了半截,“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我俩在一起,难道就不是家吗?”
娇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小婴乖,你很快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姨奶奶在这过得很好。”
宁婴注视着她,她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身影,她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
并且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好,你不走,我走!”
宁婴一气之下便独自下山去了,他跟个孤魂儿一样到处游荡。他听闻汴京乃天下最繁华所在,应该有很多卖箬糕的铺面,便独自来到了汴京。
宁婴苦笑一声:“我几乎把汴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家店卖箬糕的。”
赵珺:“我听你说做这箬糕,要用到新鲜箬叶,那箬竹多生长在南方一代的崇山峻岭,因而汴京极少见到。”
宁婴沉默不语。
赵珺试探性地问道:“宁婴,或许你对她的感情,只是依赖呢?你从小没有母亲疼爱,只是把她当做——”
“不是!”宁婴一口回绝,“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都愈加肯定自己对她的感情。”
赵珺不说话了,感情这种是最是玄妙,除了当事人,别人也无可置喙。
但自从她和张叔夜挑明心事后,自认是个过来人,可以当知心大姐了,当下便一拍大腿说道:“你为何不把心意,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不行。”宁婴慌忙地说,眼神无比凄凉,他怕自己表白后,她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侄孙子竟然肖想自己的姨奶奶?
他垂下头,叹气道:“况且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小杂毛,没地位没能力,就靠一张嘴就能给她幸福吗?
赵珺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若是连你自己都不敢迈出那一步,为何要迁怒于她?这么做,对她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你有没有豁出一切,让她获得幸福的决心?”
宁婴怔了怔,随即如大梦初醒一般,坚定地点点头,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一个少年,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
赵珺笑了笑,看来自己这个知心大姐当得还算靠谱。
宁婴心中一动,说道:“掌柜的,我想亲自给她做一个箬糕。”
从来都是她给自己做箬糕,这次自己也要亲自给她做一份箬糕。
赵珺笑道:“这个主意好。料理本身,就承载着无限的情意。她吃了你做的箬糕,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可是,哪里去找新鲜箬叶?”
赵珺沉思一会,拍手笑道:“你先去准备粳米糊吧,新鲜箬叶就交给我吧。”
她想起苍翠珠里的山上,貌似长了一片箬竹林。
“好,那我这就去磨米。”说罢,宁婴就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去后厨,喝了点黄酒已是微醺,身形不稳,竟是摔到地上,哎唷了一声。
赵珺哈哈大笑,随即神识也进入到苍翠珠,一问青岚,果然有新鲜箬叶。
她拿上新鲜箬叶,正准备退出苍翠珠之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风铃声,暗道一声,不好,烧烤店有敌人来袭!
烧烤店周围,被赵珺下了禁制,只对妖魔精怪有效,若是有人要强行闯阵,便会铃声大作。
她连忙从苍翠珠退出来,忙跑到大堂,问出了何事?
阿彻说道:“刚才有两个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将宁婴掳走了,娇娜去追了。”
赵珺心中焦急,定是娇娜口中的葳娑帝君派人来捉拿宁婴,当下便也追了出去,阿彻喊道:“他们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此时,一黑一白二人的身影,如流星一般,在汴京城上飞檐走壁。
一位在花香楼喝多了正在吐的蔡少爷一抬头,瞅见天上有人在飞,顿时大叫起来:“你们快来看!有人在天上飞!”
公子、□□、帮闲们闻声都凑到窗前,一看天上什么都没有,都嬉笑骂道:“你喝昏了头!哪有什么神仙飞。”
“真的!前面是是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后面有一个好大胸脯子的美人,我亲眼瞅见了的。”
众人哄笑道:“唷,感情蔡少爷嫌在场的姑娘们胸脯子不够大,又生出了这么多奇思妙想来了。”
一炷香前,宁婴正在后厨磨米浆,冷不丁被二人打晕了,套在兜天网中,此时渐渐苏醒过来,不断挣扎:“你们两个混蛋放开我!”
那一黑一白二人嗤笑一声:“杂毛,我劝你省点力气,待回到青丘,那刀山火海的刑罚可等着你呢。”
宁婴呼吸一滞,那刀山火海的刑罚极其残酷,自己根基不稳,恐怕要灰飞烟灭了。
一黑一白二人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汴京城的城郊,此时业已深夜,荒无人烟。
“二位判官,请止步!”一声清丽的女声喝道,黑夜之中突现出一只浑身雪白的九尾白狐,横亘在一黑一白二人面前。
看到这只九尾白狐,宁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娇娜……”
这通体雪白的九尾白狐,正是娇娜的原身。
一黑一白二人对视一眼,白判官说道:“原来是娇娜帝后。我二人奉命捉拿自私下山的孽畜,请帝后予以方便。”
娇娜冷笑一声:“我也是私自下山,为何不将我也一同缉拿回山。”
“属下不敢。但……帝君确有交代,若是遇到帝后,便令二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帝君说,若是明日太阳落山前,帝后还不曾回来,那便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娇娜心中一痛,他竟如此绝情?置我族的颜面于何地?
兜天网中的宁婴大喊道:“娇娜!不要回去,我们一起走!”
娇娜苦笑一声,小婴大祸临头,还只想着这些事,她一凝神,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不能让这黑白判官将小婴带走,他年纪尚小,可承受不住刀山火海之刑。
她冷声说道:“既如此,二位判官,得罪了。”
娇娜活了七千多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她的武器,是头上插着的一枝芍药花玉簪,与一黑一白二人的判官笔,不断擦出金光火花,在漆黑的夜晚,甚是好看。
虽说娇娜是九尾天狐一族,天生仙胎,但她生性淡泊,疏于修炼,每日不过是喝茶赏花,逗一逗宁婴这个小狐狸崽子,斗法一事,早就还给了授业师父,哪里是黑白判官二人的对手,因而很快就落了下风。
但黑白判官二人忌惮娇娜帝后的身份,并不曾下重手,眼见天渐渐要亮了,恐误了回去复命的时辰,便狠声说道:“帝后,得罪了。”
说话间,二人便掏出夺命锁,朝着娇娜身上套去。
娇娜心中一慌,黑白判官二人的夺命锁,自己可是接不下。
“你们不许碰她!”兜天网中红光大盛,宁婴撕心裂肺地叫喊道,他全身通红,浑身如烈焰一般。
宁婴先出了原身,挡在娇娜面前。
黑白判官二人十分惊讶:“竟然是赤血九狐!”
娇娜也极为震撼,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原来宁婴并不是三尾的杂毛小赤狐,而是传说中的赤血九狐!上古拾起,青丘国乃是赤血九狐的天下,后被九尾白狐篡权,白狐一族对赤血九狐一族极为忌惮,几乎赶尽杀绝。
原来自己的好姐妹,宁婴的祖母阿洛是为这个原因,才带着宁婴隐居山林。
但九尾天狐权力错根盘节,若是知道他是赤血九狐,恐怕要痛下杀手。
“好、好,好得很,若是我二人将你的尸体带回去,帝君定会大大有赏。”
黑白判官大笑,嗜血杀戮一般祭出了武器,他们二人已顾不得娇娜,只为屠杀这只赤血九狐回去领赏。
宁婴浑身若赤焰一般,朝着黑白判官二人撕咬而去,他的武器就是他的爪子和尾巴,一爪子拍下去,天摇地动。
黑白判官二人支撑不住,二人也现出了原形,是一黑一白的七尾狐狸。
黑白判官极为狡猾,二人先是不断消耗宁婴的神力,见他露出一丝倦意,冷笑一声,齐声大喝一声:“收!”
一黑一白两只判官笔悄悄绘下了七雷灭顶阵法,而宁婴正位于阵法中的死门。
生死关头,宁婴却望向娇娜,他看着娇娜撕心裂肺地惨叫,心中却无比平静,他微微一笑,无声之中,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轰隆一声,天摇地动。
原本所向披靡的七雷灭顶阵法,却被一枝梅花枝消弭了所有的攻势。
那枝梅花枝悬在空中,虽不起眼,所蕴含的仙力十分纯粹,暗香浮动。
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何人有如此仙力?
“二人仙使,宁婴已经和我签下了卖身契,要给我打五十年的工。”
“他不是你们青丘的人啦,是我店中的外卖小哥,你们可不能偷偷把他带走哦。”
赵珺摇晃着手中的白纸,一路小跑,她笑眯眯地,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来刚刚承受了巨大的雷击。
黑白判官二人对视一眼,这人仙力深不可测……
强撑着面子,里子却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赵珺心中暗骂,别人追女人要钱,这小狐狸崽子追女人要命!
他奶奶的,自己再也不当知心大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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