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的小鸭子都长出了小小的翅羽,可以下水了。这日她提着鸭笼去池塘,二十只小鸭子,再加上鸭笼,她提着很费力,就在地上拖着。
“烟儿,莫将鸭笼在地上拖着,小心拖坏了。”
是二奶奶,她手里提着个拴了绳子的瓦罐,是去池塘边的水井打水。
二奶奶一只手提着瓦罐,一只手帮暮烟抬着鸭笼,去了池塘边。
她们选了个不太滑的地方,将鸭笼放下倾倒。小鸭子初入水中还有些害怕,叽叽叫着不肯游,扑棱着小翅膀,试图逃回岸边。暮烟一次次将它们推回水里:“快游啊!水里有鱼,去吃啊!”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小鸭子便喜欢上了水,结伴往远处游去了。天性这东西,谁也挡不住!
暮烟不放心小鸭子,也不去柳树下歇凉,就在岸边看着它们,还拍手鼓励。
“小鸭子加油!”
“鸭子游水是本能,还需要鼓励?”
二奶奶打了水就回去了,这是谁在说话?暮烟侧首一看,是个少年,好像有点熟悉,但是不认识。
“我叫陆君铭”,那少年开口说道。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就是那日站在池塘对面的人,那日二奶奶说过他是陆太公的孙子。
这个陆君铭长得也很周正,但是暮烟觉得,他眼神暗淡,眼里没有光,不似曹璋那般眉目清明。
听二奶奶说他也是才来村里的,所以村里的人他应该也不熟。暮烟胆子便大了起来,不怕说错话,出什么纰漏。
“你从哪里来?”暮烟问。
“上谷,距此约两百里”
“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
二奶奶是说过,他爹是什么大将军,想必家境不错。不说别的,只看他身上的衣裳也就知道了,那衣料不是麻布,而是掺了麻丝的锦缎,比纯蚕丝锦缎结实又有质感。还有他腰间悬的那块玉佩,是上等羊脂玉,且雕工玲珑,一定价值不菲。
再看看自己身上,一身褐色麻布衣,难看就不必说了,还浑身都是褶子,只怕他家的仆人都比自己穿的好。
“你为什么总在池塘边待着?”暮烟又问。
“这里清净。”
“那我是不是搅了你的清净?”
“这池塘又不是我的。”
看着眼前细眉圆眼,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少年的眸色中多了一丝暖意,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笑容。
暮烟又说:“待着也是待着,你何不弄个鱼竿钓钓鱼,也是个消遣。”
陆君铭浓眉一展,眼神更亮了些:“我怎么没想到,这池塘里有鱼吗?”
暮烟忙不迭点着头:“有的有的,我看见过,就是不太大。”
次日暮烟再日去池塘边放鸭子,又见到了陆君铭。
他果然寻来了鱼竿,坐在柳树下钓起了鱼。不知道是他不会钓,还是池塘里没有大鱼,反正是没有钓到。
他不爱说话,总是盯着水面发呆,像是有心事。
他是城里来的,见识应该比这村里人多,不如问问他,可知道什么赚钱的法子。
“陆君铭,你可知道什么赚钱的好法子吗?”
暮烟讨厌动不动就叫人先生,逢人便叫把个好好的尊称叫成了笑话。反正也不认识,直接叫名字好了,也不怕他去村里乱说自己没家教。
陆君铭不仅没有反对她这样叫,反倒显得挺受用,也直接叫她的名字,暮烟。
一想事情,陆君铭便不由自主皱起眉:“赚钱的法子,若是没有本钱,怕是不易,学个手艺比较妥当。”
手艺,女孩能学的手艺,刺绣,缝补,还有什么?
“那学什么好?”
“在上谷,绣坊里有女绣娘,不仅绣花,还做衣裳。茶楼里也有女侍,给客人烹茶。工坊里也有女工,再就是自家有生意的,也有女子帮忙打理的。”
“你家是做什么的?”
陆君铭思忖片刻才说:“家父在衙门里做吏。”
衙门小吏,谁信!只他身上这身衣裳,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他家里一定是非富即贵,可人家不愿意说,暮烟也不好再追问。
“若有一日我去了上谷,可否去找你?”
“当然,我们是朋友”,陆君铭眸光一闪,又泛起一股暖意。
暮烟看得出陆君铭有心事,又不好直接问,便想开导他。
“陆君铭,我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破不了的局。”
陆君铭知道她是想开解自己,便借机逗她:“那你说个笑话与我听,看能不能把我说笑。”
说段子,信手拈来啊!
暮烟顺口便说了马三立先生的《逗你玩儿》。
陆君铭笑得眉眼弯弯,牙齿都露出来了。看着他舒眉展颜,暮烟心里也很高兴。她在这里没有朋友,话也不敢多说,只有与陆君铭在一起的时间,才能畅所欲言。
接连几日,暮烟都讲笑话,讲故事给陆君铭听,当然都是他之前没有听过的。讲到趣处,两人笑得在草地上前仰后合,连柳树上的鸟儿都惊走了。
陆君铭脸上的愁容缓和了些,他开玩笑道:“暮烟,你如此会讲故事,不如去说书,也许能够赚到钱。”
说书,未尝不可,如果动动嘴就能赚到钱,姐姐就不必那样辛苦了。自己这副瘦弱的小身子,也做不来别的。
吃晚饭的时候,暮丰兴冲冲地说:“说书的来了,赶紧吃了饭去占地方!”
村里每年麦收后都会请说书先生来说书,也算是庆丰收的一种方式。大家坐在打麦场上,一边乘凉一边听书,是个不错的消遣。
暮烟扭头看姐姐,暮玲一边扒着饭,一边说:“嗯!我陪你去。”
吃过饭,暮玲也不管收拾,丢下碗筷就拉着暮烟就出了门,手里还拿着一块小草席。
跑出了胡同暮烟问:“就这么跑了,你说咱娘是不是在骂街?”
暮玲扯扯她的手,笑着说:“爱骂不骂,听不见,快走!”
打麦场在南村口,离暮烟家不远,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小孩子在占位子。
麦场上铺了一块块席子,摆了一堆堆麦草,暮玲寻了个空地方将席子铺上,姐妹俩坐了下来。
因是下旬,月亮还没有出来,但是天空极晴朗,漫天的星星密密麻麻,看得人眼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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