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人赶到集镇,已经临近傍晚,幸堾很担心陈小雨熬不住,毕竟人在失血超过50不及时救治就可能导致死亡。
摸了摸心脏所在,还在跳动,只是那手已经一片冰凉,看来这充满味道的农村土方子还是挺好使的。
将人送到医馆,那大夫没被一身血吓住,倒是梗在了伤口的地方,这止血工作做得……就挺到位的。
“头部受创,失血过多,身上多出擦伤,磕碰伤……”
听到这里,幸堾默不作声地摸了摸鼻子,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属实是力气不够大。
在大夫的再三保证不会危及生命下,李大龙这才放下心来,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哪里还有刚刚那恨不得拿刀架在人大夫脖子上的狠人模样。
“你们是她什么人?”
大夫做了简单的包扎,说着抬头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人。
几人皆是一愣,不等人说话,李大龙就抢先道:“俺是…是…她……”那两个字硬是在嗓子眼里卡了老半天才说出来,“男人”
话一出口,脸瞬时涨得通红,好像冬月里的柿子,旁边的李富贵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下手极重,那声响吓得大夫手蓦地一抖,刚刚缠上的纱布又散了开来,李富贵连忙收了手,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大夫用湿巾擦去手上的血迹,执笔开了两个方子给病人养血补气用,并交代道:“这药一天两贴,饭罢两个时辰服用,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是年纪轻轻遭了难,气血亏空,只怕以后在生育方面会有些艰难,小日子也要受些罪,你们家里人就多担待着……”
李大龙听的认真,大夫也叮嘱得格外细致。
“小日子是什么?”
闻言,大夫小眼睛猛地一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枉你还是她丈夫,小日子都不知道,你也太不称职了,古有云……”
幸堾见大夫就要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地斥责李大龙,连忙解释道:“他们刚成婚,这才不到十日,要学习的地方还要很多,大夫你把药方给我们吧,我们这就去开药。”
这大召似是为了管控药材,医馆里除了基本的救治所需,是不可以配药的,只能开具药方,去药方抓药,而药房都是官府统一管理。
那大夫又瞪了一眼李大龙,这才交出了药方,李大龙挠挠头,却是对手上的药方犯了难,他家里是他娘管账,长这么大,他兜里还从来没揣过钱。
幸堾看他挠头那骨子狠劲儿,这挠头的习惯不改,估计很快就要地中海了。
“老舅……”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向自家老舅,见此情形,李富贵还有什么不明白地,他又是恨恨地拍了李大龙一巴掌,然后抢过药方去寻药房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闷咳,昏迷的陈小雨醒了。
她眼神呆滞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定在李大龙身上,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但是太轻了,大家都没听清,随即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李大龙,一个劲儿地叫嚷让她别死,睁开眼。
幸堾:“……”
“你别晃了,人只是昏过去了,就你这么个晃法人真死了!”大夫看不下去,立刻拦住毛手毛脚地李大龙。
药房那边,药童手脚很是麻利,不大一会儿就捡好了所有的药。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烫红的云尾随在牛车后,追随着这几人赶着牛车,返回甜水村。
牛车上几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到了甜水村,幸堾问李大龙准备怎么安置陈小雨,他挠了挠头,看向旁边的老舅。
李富贵:“……”
有困难找老舅,这外甥可真是活得省事儿。
“那李老把式呢?”
这问题一出口,车上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太阳西沉,只余淡淡微光,风渐渐大了,丝丝凉意撩过脸颊,大抵又要下雪了。
少许,李富贵叹息道:“俺回去琢磨一下。”
谁知,让他们忧愁无解的人竟是帮他们做出了选择,李老把式不见了!
知道这事儿是在第二天下午,那个时候幸堾还在担忧李老把式会不会发现那天的人就是自己,谁知李老把式的家里人就找上了老刘叔,把人失踪的事儿说了出来。
手里的墨盘溅出些许,幸堾趁着工作的便利,大致知道了情况。
原来昨天李老把式自打出了门就没再回过家,昨天夜里又飘起了大雪,李老把式这些年衰老的快,体力越发不支,家里人也就以为他已经回屋歇下了,不料今早儿媳去敲门唤公公吃早饭,却是扑了空,一摸褥子,凉得扎手,这才意识到这人原来是一宿没回来,这下全家人都慌了,顾不上吃早饭就来了老刘叔这。
李老把式膝下有四子一女,女儿嫁去了隔壁的南水村,四个儿子都已经婚娶,各自又有三五个孩子,和他住在一块。
这会儿除了嫁出去的女儿,人都凑齐了,乌压压的看着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吵得人耳朵嗡鸣。
老刘叔将这群人驱散,又发动了村里人去山里,树林里寻人。
人都出去了,幸堾可不乐意去找那个老变态,直接就猫回了家,找人还不如陪小谢沉。
没想到,回去竟是没有看到小家伙,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坐了一会儿,幸堾突然想起自己的系统,连忙唤出,想看看小谢沉跑哪儿去了。
目前这系统对幸村来说,最明显的好处大概就是在小家伙身上装了个监控和健康探测仪,随时可以观察他的状态。
可爱的小人出了门,只见他蹲在一家人门口,面前站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趾高气昂地样子,手上抓着一个白面馒头,手来回的晃悠,小家伙的脑袋也跟着来回晃悠,头上还晃晃悠悠地冒着一个气泡——“想吃白面馒头”
这监控是无声的,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从小孩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在戏耍小家伙,似乎是觉得好玩,十分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一幕直看得幸堾火冒三丈,心里酸得不行,明明这人以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现在却是连饭都吃不饱。
她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看出了这是村尾牛娃子家,抹了一把脸,幸堾退出系统空间,风一样地就杀去村尾。
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把那个牛娃子打出shi来,她其实很少这么愤怒,她顺风顺水惯了,过去能让她感到不爽的大概也就是想喝的奶茶店倒闭了,想看得剧被禁了这样的级别。
但是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她每一天都活在愤怒里,愤怒莫名的穿越毁了她的生活,愤怒谢家人的龌龊,愤怒封建社会的闭塞,愤怒这个村落的贫穷,愤怒拖累她的谢沉,却也无能为力,无法狠下心远离,于是就更加愤怒。
然而这一切愤怒,都比不上她此时的滔天怒火,她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小家伙,可爱贴心的小棉袄,结果竟然有人这么对他。
虽然他们很穷,虽然她为了生活一再讨好那些刻薄嘴脸的村里人,她一度觉得自己被谢沉拖累在这里丢了尊严,活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尘埃。
可是看到此时的谢沉,她却是红了眼眶,她以为谢沉只会等着她辛苦下班后去投喂,却不知道原来小家伙背着他也在努力活下去。
等她跑到村尾,正好看到牛娃子从白面馒头上揪下一小块,远远地抛出去,嘴里大笑道:“傻狗,快去捡!”
谢沉目光随着那块白色的如同尘埃大小的馒头屑移动,正要扑上去接,却是撞在一个人腿上。
蓝色的衣摆洗的有些发白,边角脱了线,像是祖上传承下来的衣服似的,即便穿的人气宇轩昂也遮不住这其中的陈旧气息。
他愣愣地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容颜,只是那人眼眶通红,眼泪成串的掉,如同杜鹃泣血。
昨夜的落雪还没化,周围白茫茫地一片,小小的馒头屑掉在雪里,打了几个滚就再也看不到踪迹。
小谢沉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眼睛还盯着那与雪融为一体的馒头屑,“对不起,哥哥,我回家晚了……”
幸堾蹲下身将谢沉拢进怀里,哑声道:“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这样了,哥哥可以养活你的……”
说到这里,她竟是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洇湿了小谢沉的袄子,小家伙这下不看馒头屑了,手忙脚乱抱住幸堾的脖子,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也跟着哭了起来,“我不敢了,哥哥,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丢下我!”
闻言幸堾更是难过,一大一小抱着在雪地里哭得不成样。
“哈哈哈,两只傻狗,傻狗!”
突然,小孩尖利的笑声打破了雪地上的情绪蔓延,牛娃子抓起一把雪就往两人身上砸,嘴里叫嚷着叫花子,小乞儿的话语。
小谢沉听了脸色就是一沉,“不可以说我哥哥,我打死你!”,他大叫着,挣开幸堾的手,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羊羔,试图与身形庞大的敌人去搏斗。
幸堾上前去拦住他,小家伙奋力挣扎,她竟是差点脱了手,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这家伙力气也太大了一点,明明就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力气竟是与自己相差不远。
片刻,他似是累了,慢慢缓下了动作,幸堾也松了一口气,再坚持一会儿,她也要不行了。
不是她不想报复回去,但是冲上头的热血冷下来后,她知道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他们在这村里本来就生活得艰难,要是在人家门口把小孩打了,明天指不定就要出大事。
突然一股狠劲儿撞开她的手,那个佯装力竭的小孩竟是趁她分神之际冲了出去,一股脑地撞在牛娃子肚子上,直把人撞翻在地,往后翻了个跟斗。
牛娃子也被撞懵了,一缕殷红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
幸堾也愣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那小牛犊子一翻身就爬起来,骑在牛娃子身上,小拳头砰砰砰地往人身上砸,拳拳到肉,俨然是打红了眼。
屋里的人似是听见了动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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