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约我在一家火锅店见面。不是我们从前去过的任何一家,他完美地回避了这些。

    我到包厢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

    他穿了一身黑,带着渔夫帽。我的视线停留在那顶帽子上,于是又顺其自然地想到某个干净清冽,像冬天一样的人。

    尽管很久没见,上次还打了架。可我对他没有一丝陌生,就好像我们昨天才刚刚在一起吃过饭,我也还是好想抱抱他。

    从小到大的依恋早就成为一种习惯,我承认我很想他。

    他见到我,牵出一个笑容:“来啦,快来坐。”

    我坐到他身边,我们开始打量彼此的脸。他说:“你瘦了。”

    我说:“你也是。”

    他真的瘦了好多,本来就不大的脸剩下一小条,把他漂亮的眼睛衬得更大了。

    “穆姐呢?”我问。

    “她说老板临时开会,所以要晚一点。”

    “哦。她现在在做什么?还在这个行业吗?”

    “我也不太知道,是她主动联系我,说要见面。我们没说过别的。”

    “这样啊。”

    我们对视,谁都没有再讲话。

    没了人声,狭□□仄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这要是在以前,我绝对想不到,我和他也会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

    这让我想起九个多月前,我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次是我们从噩梦般的经历抽身,回归到正常生活后第一次碰面。因为那天是27年的最后一天,跨年日。以往这个时候,我们七个会聚在一起放烟花,然后无边无际地畅想。

    我们会大声喊出对未来的希冀。

    可那天,只剩我和丁程鑫。

    我们去酒吧喝酒,开始时对共同经历的噩梦只字不提。

    我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提起从前,提起他们。他回忆着tnt刚刚出道的时候,他说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公司一开始就准备让七个人出道,可笑的是他和马嘉祺还以为自己改变了规则。他说那段日子真好啊,大家都朝着一个目标使劲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那时候飞总还在,18楼构建的乌托邦好像就是整个世界的样子。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楼外的天空会是那般让他措手不及的模样。

    他说你不知道吧?那时候贺儿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过,因为对自己的舞台表现不满意,觉得拖了大家后腿,也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他还特别为自己的身高发愁。他哭着说他钙片维生素牛奶吃了一堆喝了一堆但还是长不高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特别清楚。他让我帮他问问耀文,到底有什么长高大法。”

    丁程鑫带着笑意回忆着他的贺儿。

    他说他是个要强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所以,当初他没有继续当tnt的队长,心里其实一直有芥蒂。

    然后他没头没尾地说,他好想见到马嘉祺。好想好想好想。他想对他认真地说一句“谢谢你”。

    我说,你说吧,他会听到的。

    他摇头,固执地说:“我就要当面对他讲。”

    于是那些我们刻意不去提起的回忆还是毫不留情地、直白地铺开在眼前。

    我们沉默。

    良久后他精致而空洞的双眸聚焦,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身为哥哥的身份,安慰我:“亚轩,没事的。你要好好生活,你还有很好的未来。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了。别害怕,有我在。”

    “包括他们吗?”我说。

    要忘记的记忆里,也包括他们吗?

    “我想过忘记。”他愣了愣,苦笑:“但是,钻进你血液里的灰尘,你要怎么才能清理掉。”

    清理。他用了清理这个词。

    只有没用的东西才会需要清理。

    他当然看不出我心里对这个词汇的不满,继续说:“我每次看到耀文的成长都觉得特别骄傲特别欣慰,就好像这是我亲儿子似的。不开玩笑,我看着耀文,无数次想过‘要是我有了儿子,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打断他,开始咄咄逼人的。

    我冷笑,大概是笑出了声,他停止讲话来看我,我直视他的眼睛:“那你觉得你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吗?”

    他当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回道:“他长歪了,我觉得有我的责任。不都说他是我带大的吗。”

    长歪。

    天知道为什么那个晚上他用的词汇都不招我待见。

    “长歪?在你眼里,一个‘长歪’就能概括他后半段的人生了?”

    借着酒劲儿上头,我不吐不快:“他那时候18岁,又是个半点城府没有的傻小子,你怎么去要求他不被那些乌七八糟的诱惑影响?他最听你的话,那他经历那些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他被叫去陪酒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在岔路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半夜趴我身边哭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我说的话毫无逻辑,纯属发泄。那天的我跟个疯子简直没什么两样。

    我继续朝他吼:“你在大导演的剧组拍戏,你在综艺里刷脸,你在颁奖台上拿奖拿到手软,你在国外时装周穿着一身高定扬眉吐气!你在做你的国际巨星梦!那时候你心里哪儿还有他刘耀文的位置?哪儿还有我们这个团?我们是垃圾,你早就想着‘清理’掉了吧?”

    我很惊讶以丁程鑫的性格,听到我疯狗似的乱咬竟然没直接跳起来揍我。

    我看到他眼圈泛红,而后平静地抬头望向我,轻轻几个字,就把我砸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着我,轻飘飘地说:“宋亚轩,那你呢。你在哪儿?”

    当时我想的竟然是:你丁哥还是你丁哥。

    他戳中了我的痛处。

    当下的我毫无理智可言,我不敢想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我用力指着吧台上,他手边的一大捧玫瑰,那是他刚刚杀青后,粉丝送给他的礼物。

    我指着那些娇艳的花儿:“真好啊,你还能抱着你的粉丝继续当你的superstar,你怎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怎么能?你还记得他们在你面前一个一个死去的样子吗?你忘了严浩翔是死在谁手里的吗?你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行,你真行!”

    我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他都没有反驳,还好心地提醒我:“小声点,会被听到。”

    你在这边歇斯底里,他在那边轻描淡写的感觉只要体会过都知道不怎么好受。

    我气不过,出于报复心理,我抓过那捧玫瑰砸向他,顺便挑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马嘉祺的喜欢在你这儿是不是连垃圾都不如!”

    然后他终于跳起来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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