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恣差点被泼尿的事,在赵氏的粉饰下自然不了了之。丫头挨了顿板子,而林娇恣被老夫人叫到跟前,让她这个当妹妹的不要跟姐姐计较。
她就不明白了,只听过大的不跟小的计较,没听过小的不跟大的计较。
老夫人大概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有问题,抿了口茶,又给疼爱的孙女寻了个借口:“你最近那么能干,你二姐姐犯迷糊了也正常。”
看来祖母也晓得林月莹小肚鸡肠,想给她泼尿是觉得她优秀。
“二姐姐说我是孤魂野鬼,祖母你也那么觉得?”
林娇恣眉头扭得像毛毛虫,“要不是哥哥护着我,她就要把尿泼到我身上,让我现原形了!”
老夫人语塞,比起林娇恣中邪了,她更觉得林月莹中邪了,这种傻事都办得出来,好端端的人怎么能是孤魂野鬼。
“你二姐姐最后不是没泼,你二姐姐是跟你闹着玩,就是没大哥儿挡着,她也舍不得欺负你。”
这话说出来老夫人自己都不信,见林娇恣含着泪哼哼唧唧,老夫人搂着她安慰了几句,最后让身边的丫头拿了一对镯子出来。
“这是祖母的宝贝,祖母谁都不给,独独送给恣恣好不好?”
林娇恣瞧着玉镯子,她不是真正的九岁小孩,当然看得出这镯子的品质只是中上。
她记得祖母一直都喜欢用这种方法哄她,她闹得厉害,就送她个东西,说是独一无二只有她有的好东西。
但后来她发现好东西都在林月莹那儿,她得到都是挑剩下的,而她还真当个宝贝,按着跟祖母的约定谁也不说,不让旁人晓得她得了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这镯子那么大,我要好久之后才能戴呢,祖母,恣恣想要现在就能戴在身上的东西!”话是那么说,林娇恣把镯子塞到了怀里才去摇老夫人的腿。
“这镯子多漂亮,恣恣过几年成大姑娘就能戴了。”
“不嘛,恣恣当小姑娘也要戴好看的镯子,祖母是不是只爱二姐姐,不爱恣恣……”林娇恣抓着老夫人的腿,吸着鼻子哭出了声。
猫一样的大眼,哭起来泪珠子一颗颗的往外落,又可怜又难缠。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了小孩哭闹,为了让林娇恣止住哭,只有把柜子里她那对鎏金蓝宝石蜻蜓送给了她。
“拿去做簪子,镶项圈都漂亮,做出来在家头就别戴了,往后出去做客的时候再戴……可不许送给你的表姐们。”
老夫人不爱给林娇恣好东西,一是觉得她不缺,二就是觉得好东西在她手上留不住,没一会就能往孙家送。
想着老夫人看着那对鎏金蜻蜓就有些后悔,只是在她抬手拿回来之前,林娇恣已经眼疾手快的把蜻蜓放进了她的锦袋里。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不会把它们送给表姐。”
她记得这对蜻蜓上一辈子是在林月莹的手上,当时她跟林月莹吵架,林月莹说她从祖母手上得的都是次等货,她一时气恼把蜻蜓砸碎,后面被罚着去祠堂面壁了半日。
林娇恣突然发现上一辈子她跟林月莹争执,她都是不占理的那一个,哪怕她开始是有理的,一通乱闹之后她也变成了无理取闹那一个。
因为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所以她就没想过自己受罚有什么问题。
但换到了现在这会儿,林月莹差点泼尿在她身上,没受任何惩罚,老夫人为了让她不找林月莹的麻烦,还专门送礼安抚她。
林娇恣低头看着手中的锦囊,虽然知道祖母偏心,但再清楚的经历一次,她还是觉得难受。
她是哪儿不如林月莹了,为什么她得到就要比她少。
老夫人没注意到林娇恣低沉的情绪,只顾着心疼她今天送出去的东西,瞅见林娇恣不哭了,不由道:“你这个鬼机灵,我当你真觉得难过落猫尿,原来是想从我这里骗好东西。”
闻言,林娇恣扬起了头:“祖母觉得我不哭不好,那我继续哭就是了。”
说着眼眶还真又泛起了水光。
老夫人可真是怕她闹腾了,连忙摆手打发着她走。
“好东西得了,你又没受什么罪,往后可不要跟你二姐姐计较了,你们是姐妹至亲,你要是拿一半对你大哥哥的好对她,她绝对不会那么对你。”
“她往后不把我当孤魂野鬼,我自然不跟她计较。”林娇恣退了几步,做了个鬼脸,“她没有哥哥对我一半好,我为什么要对她像是对哥哥。”
说完林娇恣小跑离开了屋子,不给老夫人继续教训她的机会。
老夫人哎了几声,见人没影了才拍了下桌子:“这孩子!”
拿了她的东西竟然还不听她的话!
屋里的嬷嬷打开茶盅给老夫人续了茶,接着老夫人的话道:“四姑娘年纪小还活泼着呢。”
“都九岁了哪儿还小,都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懂事早,她倒是像个三岁孩子,谁对她好都看不出来,哥哥叫的亲热,我可没见她那个哥哥对她怎么好了。”
林娇恣亲近林景曜她本想着林娇恣懂事了,知道做面子让大家看着好看,谁晓得林娇恣是犯傻,真把林景曜当做最亲近的人,帮着林景曜来让她们难堪。
“快长吧,长大了嫁了就清净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林娇恣硬要跟林景曜挨在一起,她便连林娇恣一起腻歪上了,希望他们早早离了侯府,不要给她添堵。
林娇恣离了老夫人的院子,情绪越来越低沉,看了眼天色直接去了林景曜的院子。
进了院子她也不上前敲门,就是站在屋外看着屋内的烛火。
孙狄本来以林景曜在读书的借口把林娇恣拦在了院外,但林娇恣就非要进院子,孙狄不可能跟个小姑娘打起来,只能放她进了院子。
现在看着她站在院外不动,他就不懂了,闹着要进来,进来就为了罚站?
“我去通报大人?”
“不了,怎么能打扰哥哥上进呢。”
林娇恣看着门扉绢布上不算清晰的影,“我站一会就走。”
“四姑娘你是受欺负了?”
孙狄注意到了她发红的眼睛,怀疑她是跟府里人吵架吵输了,想让大人给她主持公道。
不过这府里能吵赢她的人应该没有吧。
林娇恣没回话,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孙狄不要闲聊吵到屋里的哥哥。
见状孙狄知趣地往后一退继续去守门。
站了片刻,林娇恣脚冷得实在厉害,默默移动了步子,走到窗前把手上的锦袋放下。
只是她刚一放下,折窗就开了。
屋里的暖和的气息往外涌,林娇恣瞪着眼打了个寒颤。
林景曜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子和下巴:“冷还在外面待着?”
林景曜穿着淡青色家常服,手懒洋洋的撑着下颌,头上是同色绣清竹的发带。
“我怕打扰哥哥……”
“每次都那么说,但我看你没少打扰我。”
林景曜的耳力好,林娇恣闹着要进院子他就听到了响动,收好了练字的纸张,却发现她一直没敲门。
这就如同只落了一只的鞋,林娇恣在外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但他晓得他却一直在等着她做什么。
听到她靠近窗户的动静,他干脆开了窗,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哥哥……”林娇恣抿了抿唇,把放在窗台的锦袋往里头推了推,“这是祖母给我的安抚,送给哥哥。”
林景曜斜打量鼓鼓囊囊的带子,打开是一对工艺精良的宝石蜻蜓。
拿着蜻蜓在烛光下打量:“送我?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送给哥哥。”
林娇恣手搭在了窗棂上,看着在宝石映衬下哥哥流光溢彩的眸子,“哥哥你上元节可以跟我出门看灯会吗?”
“要看书。”
林景曜收下了礼物,随手扔进了桌下的抽屉。
“哦。”
林娇恣失望地应了声,林景曜睨向她发红的眼睛,按着她失望的程度,本以为她要开始撒泼耍赖,没想到她只是踮着脚把他的窗户关了。
接着就是笨重跑远的脚步声。
林景曜看着眼前紧闭的窗,胖猫这是生气了?
林景曜无所谓地拿出收起的笔墨纸砚,继续安静的练字。
到了隔天,林景曜就发现自己以为林娇恣生气是想得太多,林娇恣该送补汤送补汤,该偷看他偷看他,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只是林景曜看着她已经不再发红的眼睛,觉得她的气性实在太小,不过一夜就能把委屈忘光,他收了她的礼物,拒绝她的请求她都不当一回事。
日子一晃到了过年,今年是林娇恣出孝的第一年,侯府的长辈们有意冲淡阴霾,大房随处可见喜庆的红色。
只是因为她娘去世就恰好这喜庆日子的前一天,她精神振奋不起来,吃饱后一边犯困一边守完了岁,跟哥哥打了招呼就去睡觉去了。
她这一蔫就蔫了半个月,到了上元节才穿着红彤彤的袄子,梳了个兔子头,跟林家的其他人一起出门。
林景曜看着她走路一摇一晃的背影,裹得那么圆还去灯会,也不怕别人把她当做灯笼把她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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