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在大景疆域的北部靠西,北面与凉州相接,西边与青州相接,东边靠着冀州,南边正是潼州。其中青州,凉州都是边境,常年有外族侵扰的问题,又以北边的凉州面对的匈奴最是凶悍。

    按理说,燕州虽不如国都所在的雍州繁华安稳,也不如江州,淮州这样的鱼米之乡富庶安定,却也称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好地方了。

    但是那是寻常时候。

    如今的情形,西边的青州本就有夷族时不时的侵扰,后来又成了流民聚集之所,乱匪军起后时任青州牧并未第一时间重视,让乱军得以不断壮大,最终冲破了青州牧的府邸。青州牧一家惨死,大半的青州官员被杀,使得整个青州落入无人掌管主事的境地。朝廷也是因为一朝州牧被乱民所杀这等“丢脸”之事才开始筹军准备清剿乱军,派出了大将军领兵。

    乱军主力与朝廷军交战的主战场最终落在了潼州而非青州,意外却也必然。在朝廷要剿灭乱军的消息传出后,当时已算是占了大半个青州的乱军,因为此时规模壮大,而当初杀死青州牧和众多过去压在他们头上的青州官员并没有很艰难,这样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乱军的士气,也让他们信心过于膨胀,竟异想天开地觉得大景的其他地方也如青州一样不过如此,生了干脆迎击朝廷军反将朝廷军歼灭的打算,做着兴许能一路打到雍州国都去的白日梦。

    于是,朝廷军和乱军的主力最终在位于雍州和青州之间的潼州打了起来。

    这就让燕州的西边和南边一齐变得不那么安稳。

    北边和东边,原本是安稳的,并未有乱军这样的祸事,自然也不会像西边那边那样时不时有小股的乱军出现的事发生,但不久前的朝廷军大败事后,凉州北边的匈奴果然动弹起来,凉州再次被拖入防卫边关的战事中。

    而东边的冀州……

    冀州是燕州周边四周最后一个“乱”起来的,因代州边关失守代州陷落,蛮族戎羌联合南下,冲过了代州扁平的中央平原直达冀州的大门口。虽然蛮族和戎羌的军队还在集结整合,尚未正式地大规模地强攻冀州,但最初打了冀州一个措手不及的偷袭和后来不断进行的小规模的试探,已经让冀州的王明泉气愤不已,调动力量全心备战了。冀州那边要打起来的仗,眼瞧着便不会小。

    “唉……”

    看着如今的地图形势,李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谢必清掀开帘子进帐,正听见李珉叹气:“主公怎的叹气了?”

    李珉看向跟他格外不见外的谢必清,笑道:“我也就是在只有自己的时候叹上这么一回。”

    如今的燕州,压力的确很大。

    最大的压力来源是潼州。

    谢必清又料对了,或者说,其实李珉帐下的许多人都是能猜到这个结果的。

    大将军陈灵锋的大败,是他在听了燕州的“好话”后的气盛轻敌造成的。以他们对这位大将军的了解,他九成九会将这件事怪在燕州的李珉和潼州的陶延之身上。

    因为李珉之前在燕州,以燕州才缓过大灾的民力支撑,远少于朝廷大军的兵力,剿匪安民做得太好,反衬了陈灵锋的平庸甚至无能。也因为陶延之身为一州州牧,没有能够管好自己辖下的人,传出了流言,还在那之后不满不愤于陈灵锋的处置。

    可是燕州与潼州又有不同,李珉和陶延之又有不同。

    在这件事情之前,陶延之与陈灵锋关系算得上不错,而陈灵锋带领的朝廷军在潼州境内对战乱军,先前的一路稳步推进也都有陶延之配合得宜的功劳。大将军陈灵锋虽然因为“流言”一事迁怒于陶延之,致使两人关系开始恶劣潼州给予朝廷大军的帮助也少了下来,但至少直到现在,陈灵锋带领的大军的军粮,仍旧是潼州的陶延之提供。只这一点,不管陈灵锋再怎么不满陶延之,再如何疏远陶延之,也不至于直接撕破脸皮,多少还会留下一丝余地。

    但是对燕州李珉就不同了。李珉跟陶延之不一样,他是商户出身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先前只有钱而在跟李家断了关系后连银钱都是捉襟见肘,这样的人原本就很不被陈灵锋看得起。李珉在没有州牧之名的情况下掌管燕州,以陈灵锋为首的许多人没有阻拦或者从中作梗,也只不过是他们以为李珉成不了气候,燕州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大灾过后一片荒芜更加没有油水,便随便李珉去折腾,若不成,正好可以治罪了李珉做个样子,有了为不管燕州百姓死活的朝廷顶罪的靶子,若是成了,恢复过来的燕州若能重新变得有利可图,那么……

    所以先前陈灵锋为首的朝廷众人没有动李珉,只是暂时不想,只是他们心中觉得还有旁的用处。可眼下不同了,大败之后的郁气陈灵锋亟需发泄,可最直接的乱军那儿天降高人军师后只凭着他的本事几乎奈何不了,身边离得近的潼州陶延之又不能做得太过分,那么……

    朝廷的大军再次与乱军交手,已不再以剿灭为主了,他们开始着力将乱军的主力往北驱赶出潼州境内。

    潼州的北面,正是燕州。

    不过半月的光景,燕州南部的局势急转直下,大量更加难以对付的乱军逼近燕州,燕州军与乱军已交手数次,其中甚至有两次远远瞧见了驱赶乱军过来的朝廷军队,在见到燕州军与乱军交锋时,只远远地在一旁看着,连乱军势弱时也绝不会出手。

    虽是对朝廷军,或者说陈灵锋的做法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脾气最直的闫涛已经连着砸坏了不知多少个木桩草靶,但他们眼下除了严守燕州南部边界,全力击杀所有想要越境的乱军外,别无他法。

    如今,连李珉这个主公都已经来到燕州南边靠近时常与乱军交手战场的边界之地,整个燕州大半的兵马,董祈为首的几乎所有燕州武将都聚在此处,时刻紧绷着精神不敢放松。

    边界这里压力很大,可燕州境内其他事务也并不轻松。

    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停过的征战,对才挺过大灾的燕州而言负担沉重,尤其是灾年后本就人口锐减人力不足之下,青壮劳力还多半被拖在了战场上,没有能如他们以前预想的那样去做活,修路修井修渠,为春耕做准备,这样燕州未来的发展安定也蒙上了阴影。

    燕州缺人,战场上缺人,战场之下也缺人。

    他们需要更安全的局势,需要更稳定的环境,才能在灾后的摇摇欲坠之中彻底站起来。

    重重压力,都在李珉身上,情势发展到今日,即便急得嘴边生了燎泡,却也不能表现出太多。越是形式艰难人心容易不稳的时候,他越是不能表露出一点儿的动摇。

    所以像今日这样的叹气,他已是只能偷偷躲起来,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才能吐出肺腑了。

    也就是谢必清了,跟李珉熟了之后完全就是个毫不客气的,就连与李珉有血缘关系的李珞,都没有他这样的随意,李珉的帐子说进就进。

    李珉向来是不介意的,他对认定的自己人很是宽容,甚至其实挺喜欢谢必清这样的“没大没小”,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

    “必清你啊,要是被李珞又给瞧见了……”

    听到李珞的名字,即便知道李珞此时远在燕州腹地,根本没有跟来南边的军营,谢必清也仍是下意识地身体微微一抖,眼尖的李珉瞧见之后忍不住朗声笑出来,笑过之后也觉得心中的压力似乎纾解了一些。

    谢必清隐隐翻了个白眼,却也贴心得等李珉笑完了才说:

    “主公,这一回我可是特地紧赶着慢赶着的,给您送能让您开怀的好消息来的,为让主公高兴,我可是什么都顾不上,这直接就来了,只是没想到主公竟并不领情啊。”

    谢必清这话说得语调抑扬顿挫,单听着声音还能感觉得出几分委屈,很是一副真心被辜负了的模样,可若是这时候去看谢必清,却只能瞧见他脸上挂着微笑,半挑着眉头一副调笑模样,站姿也并不规矩有那么两分闲散随意的模样,跟他说出口的话特地用上的音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模样,这几年来李珉也算是见了不少了,抬手隔空点了点:

    “你啊你啊,做个样子都这么不走心的。话说……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谢必清撇撇嘴:“行吧,虽然主公看起来还是不待见我,但谁让您是主公呢?既然主公问了,我自然是要说的……”

    李珉睁大了眼睛看着谢必清等着他的下文。

    “刚刚收到的信,仁宇已成功说服了凉州的薛州牧,想来待在燕州北边待命并未南下的宁戈孟佑他们比咱们更早一步得到消息,已经带着筹备好的粮草再次出发,往代州去了。”谢必清说着,眼睛含笑地对着李珉一拱手:“有代州军,和代州的百姓入燕州,便可大大缓解我们如今的窘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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