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地势依山伴水,自兰陵出发免不了舟车劳顿,金氏喜奢华,排场铺张。马车四周裹着绫罗绸缎,窗牖镶着金玉珠宝,明晃晃的绉纱直刺得我眼睛疼,不过一旁火红的烈马深得我心,身后的两道目光如芒在背,我只能乖巧地任由绵绵搀扶我上马车。

    我一直掀开帘子看那匹马,直至马车驶出兰陵,我们的车马停在客栈稍作整顿。哥哥并不相信我能骑走金鳞台最烈的马,所以默许了我溜走这件事。我溜了出去,那匹红鬃烈马生性暴躁,不过我比它更暴躁。

    金子轩是在听见如风的嘶吼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冲出客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衣女子利落翻身上马,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懊恼着派人跟上去,于是金氏追赶着那匹快马,比预期提前了足足一日就到了姑苏城,金玉华把如风拴在了彩衣镇的客栈就不知所踪。

    “公子,要派人去寻小姐吗?”见金子轩愁眉不展,绵绵出声询问。金子轩揉了揉太阳穴“不必了,她可丢不了”。

    还未到到姑苏城赤月就感知到了邪祟,我只得快马加鞭将马安置在彩衣镇客栈。我循着邪祟的踪影,本以为只是普通水祟,却发觉岸上也不对劲,甚至比水里的还厉害些。那恶灵狡猾得很,此处人口密集,只需附在一人身上,便能藏匿过去,我在周遭巡视了一圈,赤月躁动不安,指引着我到了一户人家。

    我跃上屋顶,正准备打探里头的情况,突然有人破开房门闯了进去与邪祟缠斗在一起,此人身着淡蓝色云纹服饰,头上戴着云纹抹额,是姑苏蓝氏的人。那蓝氏弟子有些不敌邪祟附体的壮汉,反被压制,就在我思考的空隙里,那邪祟欲附在他身上。赤月出鞘却被一道蓝光震落,让邪祟有了可乘之机,钻入那人体内。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蓝氏弟子倒下,顺着蓝光发出的方向,四目相对,是一白衣少年,同样是头戴云纹抹额,气度不凡,来不及细看,我赶紧跳下去查看那个倒下的蓝氏弟子,邪祟已侵入识海,没得救了。那高强之上的白衣少年探了探地上之人的鼻息,只见倒下的蓝氏弟子身上顺着血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了黑线。我蹲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那诡异的黑线,方才那白衣少年的剑锋就对准了我。

    反正是自己人,我不慌不忙地抬头端详这把剑,通体银制,纹饰皆为商周古纹,剑鞘为半透明白玉,坠有一颗白璧无瑕的珠子,看样子是避尘。“何人?”声音似萃过冷泉般冰冷,我伸手抚开他的剑,少年目光如炬,看我的神情同他的声音一样冷漠。

    啧,蓝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要是能切磋一下就更好了,我心里想着便就那么做了,赤月回到我手里的一刹,我与蓝二公子过了几招。剑法行云流水,我竟占不了他的上峰,还没分出胜负,他认出了我的赤月,点到为止。

    “皓月散人”他收起避尘向我行礼,我收回赤月回礼“蓝二公子”。

    “皓月散人先行至此,可有察觉别的异象?”蓝氏弟子查探了那户人家,又抬走了两具尸体,蓝忘机出声询问。我将彩衣镇沿途发现的异常如数告知“我赶往姑苏的途中发现河中有水祟,且这水祟似受驱至此,并非身于姑苏,河水穿过彩衣镇,地上的和水里的或许会有关联”

    “多谢皓月散人,我会将此事禀告叔父。”

    我婉言谢绝了蓝氏弟子让我提前到云深不知处安顿的邀请,这蓝氏光是家规就有足足三千条,提前去就免了,想想就受不了。与蓝氏弟子辞行后,我见不远处一家点心铺门前人头攒动,我排着长队,买到了最后一份糖糕。

    不过注定要分人一半了,谁让我天生耳聪目明,听到身后不远处没买到糕点的少年失落的叹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感同身受,手里的糖糕突然就不香了。我又听见老板告诉他买了最后一份的人还未走远,刻意放慢了脚步。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我为何会听见一个陌生人的心声,共情之术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了?我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没怎么在意前面的路,撞到了一个人,这人与我擦肩而过,急匆匆地走了。

    我知道他顺走了我的钱袋,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过去精准地把糖糕塞在身后不远处那个紫衣少年手里,纵身跃过人群,面对面抓住了那个偷走我钱袋的小贼。背后突然有人跌倒在地,是习雪姑姑在教训偷袭我的家伙,我往边上挪了一步,悄悄推出人群。

    被人群推搡着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我下意识抓住了人群中最熟悉的身影,是方才那个追了糖糕一路的人。四目相对,不错,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是个俊俏的男子。

    啊,一定是昏了头了,其实也没有那么俊俏吧。站稳之后我看着四处寻我的习雪姑姑,立刻扭过头朝着背离她的方向一直走往前走,直到甩开习雪姑姑。呼,我送了一口气。

    只是好像还有个麻烦事,我发现,我一直牵着那个少年的手。

    我以最快的速度松开了他的手,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但还是关切地出声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希望地上赶紧来个地缝让我钻进去。我厚着脸皮跟他解释“我要是说我是怕站不稳才拉着你的,你,你信吗?”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突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不似方才望之俨然“那,姑娘现在能站稳了吗?”

    “能站稳了,多谢公子,方才实在是抱歉,现在就不麻烦公子了”我低下头,顾不得身后他说的什么,就飞快跑开了。

    心跳的很快,我阖上房门,赶紧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脸上十分燥热,我伸手扑扇着,回过头就瞥到屋内等候多时的哥哥“怎么?出去一趟你也中暑了?”

    吓死我了“没有!我就是急着回来,跑的太快了。”

    “那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他似笑非笑,看得我一阵心虚,然后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晚些时候我才听绵绵说云梦江氏也下榻于这家客栈。“哥哥向来是包下一整家客栈的做派,看来也是有例外的。”我接过绵绵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又听见她说“云梦江氏的魏无羡还问了小姐为何不在,我告诉他你晚些时候会回来”。

    “知道了,绵绵先回去休息吧”我放下茶盏,望着空落落的手腕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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