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君顿生惊喜,一抬头竟看着了尘将衣裳除的只剩里衣,忙不迭转过身,三两下才打开折扇,轻抚胸口紧着嗓子问:“你怎么……就……当着我面换了?”

    “你又不是女子,有何避讳的,寺里师兄弟都这样,你转过去做什么?”轻描淡写的应。

    “可……这是……王府,府里有女眷的。”

    白润的面上起了淡淡红晕。

    “我瞧过了,没有女施主在,换好了。”

    闻言,李怜君转回身来,中黄缎面的外衫衬得他肤色透亮了些,布料折的光投进他眼里,似在里面种下了星星,明亮亮的,摄人心魂。本就俊朗的骨相添了几分英气,勾得人挪不开眼。

    好一个玉面清僧。

    “看惯了布衣,竟忘了我们之瑜兄也是个美人胚子来的,”说着又拉着了尘转了个圈,上下细细的打量,眉眼间尽是笑意,“正好合身,此番走出去,才有我慧渊伯结义兄长的样子。”

    这话落在了尘耳朵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心底里不知怎么,生出些不快、不甘和卑怯,便将袖子一拂,佯装无意的扫落捏着衣衫的手。

    “再不走就不去了,日都落了。”他说。

    “这就出发。”李怜君抬眸望了一眼窗外,那西山分明离太阳远着呢,原来还是个急性子的人,垂眼窃窃莞笑。

    ……

    “之瑜兄,你看这面具多新奇,嗷~”李怜君拿起摊贩上一鬼面蛇神的面具覆在脸上,张牙舞爪。

    “……”

    “之瑜兄,你会不会投壶?哇,你看那人好生厉害,连进三杆!”李怜君将扇一收连连拍手叫好。

    “……”

    “之瑜兄,糖山楂可好吃了,你尝尝?”李怜君取下两串糖葫芦,咬上一口,将另一串递给了尘。

    他看了一眼,伸手接下,却只是拿在手里,仍是不应。

    自出府,一路上都不见了尘开几次口。李怜君给他买来零嘴儿吃食,他偶尔象征性的吃上一两口,拿了好玩意儿与他逗趣,他又似个哑巴,只淡淡看着不予回应,偶尔颔首点头当作回礼,李怜君心中好不郁闷,似隔靴搔痒,明知道有一处不对劲,却又不知是自己还是旁的什么招惹了他。

    “之瑜兄有话不妨直说,怜君猜来猜去颇为劳神,莫引得之瑜兄扫了兴致。”他分过一些了尘抱了个满怀的小零嘴儿。

    “没什么,不过是保全慧渊伯的颜面罢了,免得小僧一开口漏了馅儿,让旁人笑话慧渊伯脚边人竟是个没见识的。”许是耐不住了,了尘一通拐着弯的发泄。

    了尘的话似醍醐灌顶,让李怜君看了个明白——

    原是在斓云轩时就不乐意了,细细想来,确是自己说的话过分了些,没将他的心思照顾周全。

    “之瑜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本是怜君的不对,先给之瑜兄赔个不是了。”李怜君抓着满手的零嘴儿勉强作拱手状,“其实怜君本是另一层意思。”

    “之瑜兄是高居佛堂之人,而我乃一介凡夫俗子。怜君想与之瑜兄比肩,却深知不可企及,便恬着脸伸手将你拉下来沾沾俗泥,如此才好与你相配。”

    李怜君微微低头尽显歉疚之意,眼神却悄悄攀着僧衣落在他脸上,见他神色温和许多,心下暗喜,转而朱唇轻启带着哀腔又说:“若是当真勉强了之瑜兄,那怜君只有自毁誓约,引天雷降于己身。”

    天真如斯。

    了尘何曾敢想让李怜君赔罪,经他这么一捧一夸,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便不再刻意为难,掐了掐佛珠道:“我饿了。”

    话音未落李怜君便接了茬:“醉玉阁如何?”

    面上哪里还有一丝歉疚,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直要撞进人心里去。

    ……

    “客官您几位?”店小二奔上来招呼。

    “两位。”

    “好嘞,二位里边请!”

    迎面走来一跑堂小厮,麻利的收拾出靠里间的一张桌子,乐呵呵的问:“瞧着这位小师父有点眼熟,二位今日吃点什么呀?”

    “你认得他?”李怜君略有些惊讶。

    “我们醉玉阁虽然每日迎来送往贵客甚多,但能来这的小师父着实见不着几个呀,要不还跟上回一样给您上几道素菜?”

    “就按你说的,还请快些,小师父饿了。”李怜君似笑非笑的望着了尘,对跑堂摆了摆手。

    “好嘞,您稍等!”

    “慢着,”自二楼远远地传来一声,“记着跟后厨说莫用荤油入菜。”

    来人抚着玉扇,步步生辉的从楼梯上下来,着一身绛紫镶金边的袍飘飘然到了他二人桌前,在了尘旁边寻了个座坐下,看了眼了尘的新衣道:“了尘小师父上回来,穿的可不是这件。”

    “阿弥陀佛,见过玉歌施主。”了尘说着便要起身行礼,却被玉歌用玉扇压了回来。

    “今日礼数倒是多了起来,上回吃白食也不见你有这般客气。”玉歌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李怜君,看衣着打扮就知不是寻常百姓,便故意朝了尘靠了几分,贴着耳朵问道:“这位公子是?”

    李怜君平日里不是在誉王府就是在宫里,鲜少这般抛头露面,俗民只知其名号,见过真容的是少数,玉歌自然也认不出。

    “誉王之子,慧渊伯。”了尘有些别扭,将身子挪开了些。

    “哦?玉歌失礼了,见过小誉王。”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倒是没半分觉得自己失礼的表情,抬手用玉扇半遮面在了尘耳边用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问:“他是你的人啊?”

    “咳…!咳咳……!”

    入喉的茶水冷不丁呛进鼻腔,面色骤红,半晌才缓过来。

    “施主休要胡……”

    “小王见过玉歌公子,公子既是之瑜兄的旧识,怜君身为之瑜兄的义弟自当也以诚相待。”李怜君笑眯眯的截了了尘的话,见二人肢体亲昵,心里不甚乐意,返上一股子酸溜溜的滋味。

    “之瑜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奇转而化作戏谑,玉歌以扇掩面轻笑,“原来是可以唤你俗名的关系,唉,到底是我不配,那日我问了也不肯说呢。”

    “莫须有的事。”

    也不知这话是对李怜君说的还是对玉歌说的,了尘索性两眼一闭掐着佛珠念起不知什么经来。

    “哈哈哈哈哈…,罢了,不逗你了,我去招呼别的客官了,二位慢用,有事只管招呼小二。”说罢玉歌拂袖而去,余下些淡香。

    往来宾客确实多,跑堂小厮一刻不得闲,只不过这菜着实是上的稍慢了些。

    李怜君实在是无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将玉茶盏打横着在桌上“骨碌碌碌”的转,时不时抬眼看看念经的了尘,瘪瘪嘴不去扰他。

    似乎当真是不曾听过旁人唤他的俗名,自己做了这头一份,倒是平添了些亲近。

    瞧着了尘似是入了定,李怜君又生了个念头,憋着笑慢慢悄悄地把手探向了尘光溜溜的头顶,将要碰上之际,了尘忽然睁眼直直望着他,又瞟了瞟额前悬在空中的手,挑起眉略显戒备的眼神好似在说:你想做什么?

    “啊…哈哈……”李怜君干笑两声,在了尘眼前挥了挥手,“瞧着有蚊蝇,替你赶赶。”

    尴尬的缩回手,扶起倒在桌上的玉茶盏。

    “是吗?”

    垂下的眼望也不望他,提起桌旁温着的茶壶满了李怜君的茶盏,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女子嬉闹着的声音传过来,顺着方向瞧过去,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家簇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肥耳大汉,一路说笑打趣着进了二楼厢房关上了门。

    这场景令了尘又念起那日自己当街被誉王府丁围了个结实,胸口骤然堵得慌,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遂一计上心头。

    “一楼太吵了,影响我入定,可否移步到二楼去?”了尘端起茶盏嘬了一口,清香甚是令人神明气爽。

    “之瑜兄想去,怜君岂有不应的道理。”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一同起身向着二楼去,李怜君招来不远处的跑堂吩咐:“我们移座去二楼雅间,劳烦小兄弟带带路。”

    跑堂小厮连忙上前,将二人引至金丝玉号房便带上房门退了出去。两人在房中歇了不到一刻,跑堂又给上了壶茶,却迟迟不见菜肴呈上。

    玉珠帘将圆桌与后头寝榻隔开,中间置了一张书桌,桌上有文房四宝一套,笔是上好的玉杆狼毫笔,墨是名墨松烟,砚是猫蝶合绘澄泥砚,纸是祥云如意水纹纸,李怜君瞧着不赖,便挽起宽袖作起画来。

    “少王爷且在此稍坐片刻,小僧要出恭,去去便来。”了尘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之瑜兄叫我什么?”停下手中的笔,眉眼弯弯的看着了尘。

    了尘一愣,愣了半晌,这才懂了李怜君的意思,他这是在“敲打”自己莫忘了二人已结拜的事实。

    嘴皮子蠕动半天,才艰难的改口唤道:

    “……怜君。”

    “哎,之瑜兄放心去便是。”

    李怜君眼里笑意更甚,又落笔画了起来。

    ……

    提起画纸,细细端详着画中人,李怜君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会定要拿给他瞧瞧。

    正欲将画作好生放在一旁,忽的响起叩门声,猜测是了尘回来了,于是李怜君便提着画三两步到了门前。

    “吱呀——”

    门开。

    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

    “你们是何人?”

    “不是公子叫我们几个来房中服侍的吗?”为首女子答。

    “你们走错房了。”说着就要将门合上。

    “回公子,奴家没走错,正是金丝玉上间。”

    声未落地,五六个女子一哄而入,左右开工,前后夹击,上下其手,将李怜君的衣衫一通乱扯,提在手上的画被挤落了,皱巴巴的躺在地上还印着几枚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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