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儿走?”摆脱刚才那群渣子之后,边秦稍微冷静了点,降低车速,只是手心还汗津津的。

    电影那都是演的,任谁看到一群亡命之徒都紧张啊,他自认为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去医院吧。”

    陈郁文刚说完这句话,后座那人就摇头起来,“我不去医院!别把我送去医院!”

    “那你就滚下去。”

    说实话,虽然陈郁文脾气不是很好,但边秦很少看到她发脾气的样子,惊得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吃火药了?刚才不是还冒死把人给救上车来吗,怎么现在又翻脸得这么厉害?

    车在路边停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围荒无人烟连辆车都没有,如果这人真的下车,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一家小诊所包扎下伤口。

    果然,后座的细仔被骂了一句也不敢还口,磨磨蹭蹭去摸车把手,半天车门都没打开。

    陈郁文抱臂冷笑,“怎么,认不出我来了啊?没想到会被我抓到吧?”

    这话一说,细仔就知道她肯定把自己认出来了,脑袋垂得更低,生怕再被她打一巴掌。

    这人是谁?就是陈郁文刚来深市那晚住在小旅馆里,想撬门进来偷东西的小贼!

    没想到在丰城还能遇上他,看来是在附近几个地方流窜作案的,一路流浪着小偷小摸。

    细仔满脸都是血,倒是看不出来他现在臊得发红的脸色,只一个劲地求饶,“老板,老板我错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不是老板你的话,我今天真的要被人打死了!”

    他现在聪明了,知道喊“姐姐”求饶没用,立马改口叫老板。

    偷盗是有帮派的,他这种小偷小摸的流浪汉是最底层,谁都可以来欺负他踩他一脚。

    他前几天从深市流浪到丰城来,谁想到刚试探一次还没得手,就被当地的帮派盯住,要卸他一条胳膊,把他赶出去。

    边秦听得暗自咂舌,他再喜欢玩,从小也是规规矩矩读书考大学工作的,道上那些东西,只存在香港电影里面,离他生活太远了。

    倒是陈郁文没怎么说话,这种事不在新闻媒体上报道,不代表不存在。但她不是警察,管不了这么多。

    “我今天不跟你算账,你自己下去。”刚才要不是没认出人来又情况紧急,她才不会傻到去救一个小偷。

    要是那天晚上,她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呢?要是那晚细仔胆子再大一点,不光是偷钱呢?她还有女儿瑛瑛,不敢冒这样的险。

    “老板我求求你,再送我一程吧,把我送到随便哪条街上去也行,我也人生地不熟的,不然今晚可能就要流血过多死了!”细仔一听她真要把自己半路丢掉,立马求爷爷告奶奶的,亮晶晶的眼泪跟着挂来下,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路子。

    边秦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当然知道细仔和陈郁文的渊源,小不点瑛瑛把妈妈的英雄事迹讲过好多遍的嘛。

    但此时,他从后视镜看过去,看到细仔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稚嫩得很,新伤叠着旧伤,除了伤口还是伤口,瘦得皮包骨头,瞧着其实挺可怜的。

    “小文……”他刚开口叫了声,副驾驶座的陈郁文横他一眼,他可太清楚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立马改口:“陈总!”

    “陈总,我们在前面路口把人放下,行不行?就听您一句话。”前面路口有点人烟,还有个居民小区,总能找到个小诊所包扎的。

    陈郁文没说话,点了点头。趁着她闭目养神的当儿,边秦忍不住朝她挤眉弄眼,这人,心是真硬啊。

    车在路口停下,边秦从车窗扔了两百块钱给细仔,陈郁文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这人,说好听点是感情丰富,重情重义,发达之后什么老朋友老同学都找上门来要他投资,他掏钱掏得痛快,亏本亏得也很痛快。

    说难听点呢,就是优柔寡断。当年那女人把他钱卷了跑路,边妈妈都被气得差点中风住院,他还舍不得报警抓人,以为人家还对他有情呢。

    细仔虽然从来没读过书,也知道今天这两位是仁义至尽了,尤其是陈郁文,她大可以把自己扭送去派出所的。

    他赶紧把那两百块钱揣进兜里,站在车外朝他们鞠了个躬,一瘸一拐走进小巷子里。

    车在酒店外停下,一桩意外耽误了时间,明天他们还要去考察教辅资料。

    两人各开一个单间,陈郁文刚洗完澡坐在床上,正准备给瑛瑛打电话,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那面果然是瑛瑛的声音,“妈妈,你在干嘛呀?我刚刚写完作业,可以拿到一朵小红花吗?我还想看一集电视。”

    今天有一朵额外的小红花,用来奖励瑛瑛不用妈妈陪也能好好学习和吃饭。

    和女儿打电话,她用上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妈妈刚刚回酒店呢。写完作业就放着吧,妈妈明天来给你签字,在婆婆家不可以调皮,看完一集电视就要准备睡觉了知道吗?”

    “当然啦!”瑛瑛坐在边妈妈怀里,笑嘻嘻的,“婆婆对我真好,今天还给我做了炸鸡腿,妈妈,炸鸡腿好好吃啊!”

    边妈妈今天去接瑛瑛放学,本来想给孩子买点零食,但又担心外面小摊贩用的油不干净,干脆自己去市场买新鲜鸡腿来炸,做出来当然比外面好吃又干净。

    瑛瑛这个小馋猫非常给面子,卖力地吃了一个大鸡腿和两碗饭,最后才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说吃饱了。

    边妈妈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她直夸“乖宝宝”,要不是她也要上班,真想让瑛瑛在家里多住几天。

    陈郁文一听就放心下来,叮嘱几句之后,才把电话挂断。

    第二天一早,两人洗漱收拾好又重新出门。今天不是去抓盗版,而是去看看市面上的教辅资料。

    丰城以盛产教辅资料闻名,珠三角地区的教辅书,基本都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她要想挖掘教辅这座金矿,当然要好好考察一番。

    边秦这才知道她来这一趟的真实目的,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咱们又不懂这个,弄起来多麻烦,光是拿个出版书号就能累死人。”

    “嫌累,那就别赚钱了。”干什么都累,世上也许有来钱快的轻松法子,但她不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遇上,她只相信用双手打拼出来的结果。

    出版教辅资料需要书号,成立出版公司也不是简单的事,但他们可以把印刷和设计的订单揽下来,还有编写教辅……

    她脑子里闪过樊老师的身影,但樊老师是教小学音乐的,出教辅资料的价值不是很大,估计还得找人牵线搭桥,她记得樊老师婆婆好像在初中任教。

    “你认识当老师的人吗?最好高中的。”她问边秦。

    “当老师的……”边秦在脑子里把从前的客户和同学朋友等人过了一遍,忽然一拍脑袋,“怎么差点把这哥们给忘了!”

    “上次叫我买房子那哥们,就在市一中当老师,还是年级主任呢!”

    上次那房子没买成,边秦还有点可惜,毕竟这种熟人折扣价可遇不可求,打折下来能省好几千块钱呢。

    但陈郁文一阻拦,后来还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给他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反正边妈妈不准边秦去买那套房子。

    不买就不买呗,边秦歇了心思,回绝了哥们。

    那哥们一听,觉得陈郁文说的也有道理,暂时把计划搁置下来。这一耽误,房子卖完了,想买也没机会。

    谁想到不过一个月,工地上就停工闹了起来,多少业主等着房子修完搬进去呢,哪能看着停工闹事。

    上前去一问,才知道开发商卷钱跑路,工人们的工资有大半年都没发了,工地上所有材料的款项都是欠着的没结清。

    这房子,真成烂尾楼了!

    边秦也顺道去工地看了一眼,要工资的、要材料费的和要房子的业主,吵成一锅粥,看得他心有戚戚焉。

    幸好没买,不然他自己也得陷在这坭坑里出不来。

    没有买到烂尾楼,朋友当然感谢他,说了好几次要请客吃饭但边秦一直忙着没空,现在要编写教辅资料,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边秦赶紧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赵老师一听,连口答应下来,还承诺帮他们去联系市里的名师工作室。

    编写教辅资料,对拿死工资的老师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外快,而且还能在履历上添点光,赵老师当然答应得痛快。

    一通忙活下来,边秦自认为做成一件大事,朝陈郁文使了个眼神,“还行吧,我这兄弟可是市一中的年级主任,年轻才俊噢。”

    “那房子烂尾了?”不然人家凭什么帮你忙,还去联系名师工作室。

    “才没有!房子修得好好的!”边秦立马反驳道。

    陈郁文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既然已经联系好老师,两人也就打道回府,省得被那群盗版商发现端倪。

    陈郁文在路上买了点水果牛奶,给边家提去,准备把瑛瑛接回家。

    瑛瑛早就背好书包趴在窗台上等着妈妈,虽然阿婆对她很好,但她还是想和妈妈在一起。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跟妈妈分开过这么久呢。

    远远瞧见边叔叔的车开过来,瑛瑛立马叫道:“妈妈回来了!”说罢从踩着的凳子爬下来,哒哒跑去开门。

    一开门,果然是妈妈站在门口,“妈妈,你回来了!”跟只小兔子一样扑进妈妈怀里。

    陈郁文一把抱住女儿,把她举起来往空中抛了抛又稳稳接住,“这两天有没有听话呀?给婆婆添麻烦了吧?”

    边妈妈在旁边笑着说,“瑛瑛乖巧得很,哪里添麻烦,吃完饭还要帮我洗碗呢!”孩子这么乖巧,一看就是家里教得好,一点也不娇气,比边秦小时候省心得多。

    陈郁文笑着谢过边妈妈,进屋去歇脚。吃过晚饭,母女俩这才道别。

    推开家属楼的木门,瑛瑛赶紧去开空调。边家也是前不久才买的空调,两个老人家有不会用空调的地方,全是瑛瑛帮他们调的,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很熟悉空调操作了。

    深市的六七月确实酷热,走回来出了一身汗,陈郁文没拦着她,只拍拍桌上的包,“瑛瑛,你不想来看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吗?”

    “妈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啦?”果然,瑛瑛一听这话,连正准备打开电视的动作都停下,连忙跑过来想要一看究竟。

    原来妈妈出差这么好呀,不仅没人管着她看电视,妈妈还会带好吃的回来!

    谁想到大旅行包的拉链一打开,里面花花绿绿的全是教辅资料,瑛瑛一看,《一课一练》、《快乐暑假》、《优秀小学生作文200篇》……

    “马上就要读小学了,趁着这个暑假,刚好可以学一点。”陈郁文笑眯眯的。

    瑛瑛眼前一黑,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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