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清在学校里住了一个星期,暂时远离家里的吵闹与咒骂,她总算能够松一口气。
但偶尔想到妈妈还苦苦熬着,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可以从家里搬到学校来住,以后考大学也能远远考到外地去,可是妈妈有什么办法从家里逃出来呢?
周末本来不打算回家,想在寝室里复习功课。但学校水管坏了,一滴水也没有,没办法,她总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特意挑了个下午三点的时间回家,这个点爷爷奶奶应该在外面散步,她一眼也不想看奶奶那张脸。
学校宿舍环境很一般,洗澡还得用热水瓶从锅炉房里接水来洗,张清清每天都接一大瓶,把身上和校服洗得干干净净的。
回到家有煤气烧水,终于不用费力从山下提到宿舍楼里。
她背着书包坐在公交车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单词本,默默背单词。
市区内公交车开不快,不停刹车,车厢里晃得厉害,张清清看着书直犯头晕,只好看向窗外放松眼睛。
目光在街道上晃一圈,正要收回视线时,忽然瞧见街边门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粉红色的灯箱透着暧昧的光,店门口坐着的女人身上穿吊带,包臀裙随她跷二郎腿的动作往上缩,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皮肤,手上还夹着一根烟,招揽着顾客。
张清清紧咬后槽牙,死死盯着车窗外,她就算年纪小,也知道那种地方是干什么的。
她多希望走进那家发廊的人不是她爸爸,但是很可惜,现实往往比理想残酷。
红灯变绿,公交车重新启动向着前方开去,张清清心里像是坍塌了一块。
她飞快冲回家,连鞋都来不及脱就打开莲蓬头,她觉得特别恶心想吐,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伸手往喉咙里一掏,胃囊受刺激紧缩,只吐出些清水来。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偏偏要选在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经过的地方?
张清清觉得大人的世界真是恶心极了。
洗到一半,水忽然小了下来。他们家住在六楼,水压不够,遇上用水高峰期,放出来的水就只有小拇指粗细那么一股。
她全身都湿透了,发丝湿淋淋往下滴着水,脚上还踩着泡水的运动鞋,眼前迷迷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行尸走肉一样伸手去拉浴室门。
谁想到一拉房门没拉开,外面明显有一股阻力,她再用力一推,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终于打开。
原本失魂落魄的张清清反应过来,有人在门外偷看她洗澡!
家里浴室门坏了很多年,关不严,只能用垃圾桶挡着。厕所灯也是坏的,晚上洗澡还得点支蜡烛。
张建明明年轻的时候学过电工,但他就是不修家里的门和灯,吴娟花催得嘴上起泡,他还在棋牌室里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反正家里有任何事,他就是一个“拖”,拖到这事不算事,也就不用他动手了。
这么多年下来,张清清早就习惯半掩着门摸黑洗澡,从没想过家里住进外人来时会出现什么情况。
她“唰”的一下推开门,果然,她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门前胡乱翻着一只米老鼠拖鞋。
头发还在滴水,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是冰的。快步跑回主卧套了条长裤,张清清把房间门捶得震天响,“张立坤,你给我开门!”
“张立坤!你给我滚出来!”
房门还是紧紧闭着,她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下巴也跟含了热油一样抖个不停,强烈的恶心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急于找个发泄的出口。
环顾一周,她从厨房拿了把锤子出来,一下子就砸在门锁上,“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她头一回知道人在气极的情况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门锁没两下就被她锤坏,张清清踹开房门。果然,坤坤就缩在床上,一幅被她吓到的模样,“姐姐,你干什么?”
她真的受够了,从爸爸妈妈因为要把他接来而吵架开始,到后来他霸占自己的房间,再把她逼得去住校,全部都是她在退让!
“刚刚你在偷看我是吧?”张清清攥住坤坤的衣领,他从没见过表姐这个样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两条腿在床上乱蹬,“我没有,你看错了!”
她反手就给了坤坤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至极,她胸腔里的郁气好像终于消散了些,但这还远远不够,她和妈妈受的委屈,光是一个耳光怎么够呢?
张清清原本是个很不起眼的女生,平时在学校里都不声不响的,但现在坤坤每狡辩一句,她一个巴掌就扇得又快又重。
“是你自己认错了!我就是没看!”张立坤已经满脸鼻涕眼泪,他从小就是被奶奶宠着长大的,从没被碰过一个手指头,哪里被人打过巴掌?
“我的日记是你撕的吧?好看吗?那你看到我在日记上面写,想要你们全部都去死吗?”
张清清忽然攥着他的衣领把人拉近,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一个巴掌又要落下时,身后忽然传来杀猪一样的嚎叫:“你个天杀的!你在对我孙子干什么?还不赶快松手!”
老太太常说她有腰疼腿疼的毛病,三天两头使唤吴娟花去菜市场给她买猪腿骨炖汤,但现在她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从门口蹿进来,一把扯住张清清的头发。
头皮被扯得生疼,她不得已松手。
爷爷奶奶回来,坤坤像是找到后台,扯着嗓子大哭着钻进老太太怀里,“奶奶,姐姐打我,姐姐要打死我!她说要让我们全部都去死!”
老太太这才看清孙子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全是巴掌印,孙子被打,简直跟要了她的老命一样,捶胸顿足开始嚎:“天杀的,这个和尚女不得了,这是要把我们欺负死啊!”
她说着,那双做惯农活粗壮有力的手伸出来,黑黢黢的指甲在张清清脸上挠了好几道,立马就出现血痕。
吴娟花是买完菜后,在楼下遇到老两口,一路服侍着上楼来的。
谁想到一开门就看到那一幕,她都被吓傻了,直到此时老太婆跟她女儿动手,她才反应过来,手里的菜一扔扑上去,“你干什么?你跟孩子动什么手!”
老太太倚老卖老,仗着几人都不敢跟她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动手,死死扯住张清清的头发,往她脸上扇耳光,“我打死你!敢打我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坤坤这时候也用起蛮力来,捏着拳头直往婶婶和表姐肚子上锤。让她们敢打自己和奶奶,他就要打死她们,房子就全部留给自己和奶奶了!
脸上虽被长指甲挠出好几道口子,张清清却觉得一点都不疼,她甚至觉得爽快极了,从没有这么舒心过。
她站直,目光从奶奶脸上扫过,看到坤坤躲在她怀里,看到爷爷一脸怒色盯着她,忽然笑起来,“奶奶,你养的好儿子,去理发店找鸡,你养的好孙子,偷看我洗澡。”
老太太听了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乱说话,姑娘家家一点都不自爱,我把你嘴巴撕烂!”
吴娟花却是一下子就哭了,张建那么些天不着家,她不是毫无察觉。但万万没想到这事会被女儿撞见,而张立坤这个不要脸的小王八蛋,小小年纪就学坏偷看他姐姐洗澡!
听着奶奶一口一个“大孙子”,张清清觉得真是好笑极了。
又被扇了一耳光,连妈妈都被扯得披头散发,坤坤一拳打在妈妈眼角,眼睛里立马出了些血丝。
这明明是她的家,凭什么坤坤能住进来,把她赶出去,就凭她是个女孩,而坤坤是个男孩?
孙子?今天就让她没有孙子!
张清清从桌上抽了把剪刀出来,坤坤曾经拿着这把剪刀剪碎她的玩偶,一看到闪着冷光的剪刀,他吓得赶紧往奶奶身后躲,“奶奶,她要剪掉我的小鸡鸡!”
看着她眼睛恶狠狠直勾勾的,死命拦也拦不住,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这孩子心真狠,她这是要来真的!
张清清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连妈妈跪在地上哭着求她都没用,她就要剁了坤坤,让他们张家绝后!
就在她真要一剪刀扎下去时,房门被踹开,张建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他一脚就踢在女儿手腕上,甚至连吴娟花都来不及阻挡,“你他妈疯了?”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张清清知道她手肯定受伤了,说不定会骨折,但她竟然强忍着锥心的痛,冷笑着问出那个残酷的问题,她想了一整个下午的问题:“爸爸,嫖娼好玩吗?”
张建脸色大变,真是要翻天了!
在他下力气要一脚把女儿踢开时,警察匆匆赶来,一看他那架势就喝道:“干什么的!蹲下!”
是邻居听到张家的动静,悄悄报的警。
吴娟花扑上来,紧紧抱住女儿把她护在怀里,她从没有这么后悔过,那天就该听陈老板的话,立马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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