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几乎已经忘了表演时她到底有没有唱对调子，有没有同手同脚。
她记得的少数事情，是从台上望下去那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没有尽头。
是她在走上台阶的时候突然想起，周封故给自己的三明治自己只吃了一半。
表演结束后一群人哄闹极了，都在复盘自己在台上的表现，刘小菲跑过来，陈时表扬着：“指挥地特别好。”
这时刘小菲才有空端详着陈时，开口：“陈时，你底子原来这么好啊。”
陈时：？
刘小菲朝陈时暧昧地笑了，又转了话题问：“贺玉呢？待会老师要我和她去确认一下刚刚拍的宣传照。”
“宣传照？”
“就是我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老师在台下拍的，以后好像要贴到学校板报那里去。”
陈时摇头，表示下台后没看见贺玉。
高应插话进来：“你们找贺玉？”
“是啊，但是不知道她去哪了。”
高应转头看了看陈时，微微张着嘴巴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周封故为什么……”
陈时：？？？
一群人都在往后台走着，刚进了门，就看见张强和贺玉在后台里，贺玉好像眼睛红了。
今晚贺玉把一向扎着的头发披了下来，编了几个简单的发结，不再戴着银色发箍，而是别了一个小小的水晶发夹，而眼角红了一片，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操。”刹那间，陈时听见身边的高应以极陌生的语气和狠调骂了脏，他很快冲到张强面前抓着他的衣领：“你惹她哭干嘛？”
她第一次见高应这样。
张强瞪大眼睛解释：“兄弟我才刚到好吗，她哭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是的。”贺玉试探性地抬手，在高应绷紧的背上碰了碰，“是大家表现太好了，我太感动了。”
说出理由后的贺玉小声吸着鼻子，觉得这样情绪化的自己好幼稚。
刘小菲过来搂住贺玉，“哎呀！我也特别感动！你看我的眼泪也快下来了……”
高应松开张强，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拍了拍张强的肩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走了。”
“唉你等等我啊。”张强跟了上去，“五班女生要上去跳舞了去不去看……”
周封故不知何时出现的，他问：“高应他们呢？”
刘小菲回答：“那几个人前脚刚走，说要去看黎英跳舞了。”
黎英上台应该也很漂亮。
陈时抬头看着周封故，“你不去看吗。”
周封故却只是扫了一眼陈时裙摆下露出的笔直小腿，“不冷？”
“有点。”
“那就去把衣服换了。”
刘小菲也哆嗦了几下，“还真别说，我也觉得冷了，来来来我们把衣服去换了。”
她左手牵着陈时右手牵着贺玉，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封故一眼。
女厕所里，三个隔间都有人在。刘小菲边穿衣服边自言自语，“真奇怪，晚饭都没吃我竟然不饿。”
另一个隔间里的贺玉回答：“我好像有一点饿。”
隔着木板，刘小菲对贺玉问：“贺玉，高应和你关系好吗？”
伴着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贺玉的回话传来：“不是很熟，就是同班同学。”
“哦……”刘小菲语气微妙。
“不过，他今天表现得蛮好的，是我以前对他有偏见了，总觉得他这种人应该也不喜欢和我们打交道。”
刘小菲嘀咕着：“不仅唱得好，还知道英雄救美呢。”
“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刘小菲打着哈哈，“我是说，怎么会不喜欢和我们打交道呢，大家再怎么说也都是同学嘛，你看我们陈时，还不是天天和周封故来往。”
陈时在隔间里穿好衣服，把眼镜戴了回去，“我哪有天天……”
三人出来之后，刘小菲看着戴着土气眼镜的陈时皱眉，“哎呀陈时，你不戴眼镜多好看啊，要我说你以后都别戴眼镜了，还有，你颅顶高，刘海太厚不好看，等养长了就一起梳上去，颜值提升好多呢。”
而其实原生世界的陈时在上高中后确实也像刘小菲说的那样，没再天天戴眼镜，却只是因为高中低头刷题的占比时间大大增加，她戴久了嫌眼睛疼。
“但是待会不是要看节目吗，我不戴眼镜看不见。”
“郑一倩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我烦她。”刘小菲翻了个白眼，“我先领你去我们班那块溜溜，让大家看看你的全新样子。”
陈时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个嘴巴抹得好红啊，被大家看见会不会笑我？”
“哪里会笑你！”刘小菲正准备把陈时拉走，又想起来老师交代的事情，“坏了，差点忘了老师还等着我和贺玉去看照片，陈时你演出服给我吧我待会去放起来。”
她同贺玉先走了，让陈时自己回到观众席班级所在的那块位置里去。
陈时出了厕所后犹犹豫豫，总觉得顶着这个造型去见同学有点怪怪的，而一向喜欢找隐秘地方发呆的她知道学校剧院二楼有个角落，可以近距离看见舞台，便上去了。
但那地方却并不是空无一人，陈时走近，才发现那是周封故。
“好巧。”周封故转身，对陈时的到来似乎并不太意外，“你这个优等生倒是很喜欢钻到角落里来。”
陈时笑了一下，走到角落的栏杆前，看见下前方的舞台上刚好是五班的节目，距离靠得近，陈时不用眼镜也能看得清。
她认真赏析了一会，“看着好冷啊……”
周封故很低地笑了一下，借着舞台上透过来的隐隐彩光，陈时的五官像染了一层薄薄的花色，而那仍然因白皙皮肤衬得红艳的嘴唇，如同一束花最中心的娇嫩花瓣。
陈时仍然看着甩动长发舞动的黎英，竟然有点脸红，“不过还是很漂亮。”
她其实也有羡慕过黎英那样的人生，嬉笑怒骂，恣意张扬，一切都很随心所欲。
但陈时又觉得，认真听课，努力攻克难题，看着作业上都是红色的钩，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周封故，期末考加油。”
陈时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身旁的少年没有将目光分给楼下舞台的任何一位，而是极为吝啬地，全部聚焦在自己侧脸的轮廓上。
周封故把目光从陈时脸上移开，“你不是跟我说过一遍了？”
“那再说一遍。”陈时转过头看着周封故，“连海有提前招生的考试，难度比中考要大，每一年十三中会抽期末考前五十的人去参加提前招考试，我相信你能进前五十的。”
比起让只短短补了几个月进度的周封故去学习熟悉怎么守住文科那些繁琐的基本分，或许直接让他靠天赋尝试提前招，靠数理拉分会是更好的方式。
“从前两百直接到前五十，你不怕我没这么大的进步？”
陈时却只是说：“你当然可以的。”
“柯凡说，要是你早一两年跟上来，早就可以考前十了。”
陈时仰着头，周封故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陈时的脑门，“我可担不上这么重的期待。”
晚会还没散场，二人便出了剧院，这时早有些玩心重的在剧院外周围瞎晃着。
人流量还不小，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陈时本来皮肤就白，上了粉底更显得细腻光泽，在剧院门口的路灯照耀下莹白一片，没有刘海的遮挡，端正五官全部露在外，引得不少人看得久了些。
周封故突如其来问：“你眼镜呢？”
“啊？”陈时回答，“在口袋里。”
“戴上。”
陈时本想问怎么了，看到周封故神情有些不耐烦，还是默默戴上了眼镜。
“陈时！——”
身后有人在叫她，陈时回头看，刘小菲和柯凡、贺玉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也没吃饭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呗。”
陈时看了看周封故，“其实吃了点……”
“吃一点哪够啊，唉我不是叫你别把眼镜戴上去吗你怎么又戴上了……”
刘小菲讲完瞟到周封故的表情，又知趣地换了方向，“今天反正也不用回教室了，我们出去吃夜宵怎么样？”
由于晚上举办文艺汇演，学校周围进出的人很多，门卫也没有死守着不让学生出去，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一些学生早早回家。
学校附近的那个夜宵摊上已经坐了高应和其他几个合唱团的男生，高应刚灌了一口啤酒，看见站着的周封故便抬着头问：“周封故你去哪了啊，刚刚一直找不到你。”
经过这一段训练时间下来，大家都算熟悉了，并没有什么圈子之分，学生时代熟起来是很快很容易的一件事，而高应一群人刚从台上下来，显然情绪还很激动。
加了几个凳子，大家围坐在一起，高应转头喊着又点了好几个菜，让店员搬了一箱啤酒过来。
刘小菲说着：“还在学校门口就喝酒啊，不怕被路过老师逮了？”
高应挑衅：“干嘛，没喝过啊你？”
刘小菲被激到了，“谁还没喝过酒了……”
“噢哟。”高应起了兴致，立即拿了一个新杯子倒满，“那你先把这杯喝了我看看你刘小菲到底有多厉害！”
贺玉坐在陈时左侧，侧过脸靠着陈时问：“小菲这样不要紧吗？”
“我觉得高应就是逗逗她，这杯喝完了你拉着她点，别让她喝多了。”
贺玉接受了陈时给自己的任务，很紧张地看着刘小菲手里的那杯酒，生怕喝完又被高应满上一杯。
而其他男生也纷纷拿出杯子放在新来的几个人面前，倒起了酒，高应打了个酒嗝，脑子不清楚了倒还记得呼着贺玉，“别动！别给贺玉倒，她看着哪里是会喝酒的样子。”
“高应你是狗吧！我看着就会喝酒了啊？”刘小菲赌气般一杯啤酒入肚，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醉的，变成了浅浅的红色。
贺玉面前的酒杯被高应抢走了，她对着高应做了个“谢谢”的口型，高应又没忍住打了个酒嗝。
柯凡盯着眼前的酒，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陈时问：“柯凡，原来你也会喝啊。”
柯凡回答：“以前跟朋友喝过一点。”
陈时耳边传来周封故的声音：“别把别人都当成不会喝酒的学龄前儿童。”
陈时却真的没喝过，她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周封故，“酒好喝吗？”
“不好喝。”
还没等着高应一个个催过来，周封故便把陈时前面的酒杯移到了自己身前，而给陈时换了一杯白开水。
高应看见了周封故的动作，刚想开口谴责，又被周封故的威胁眼神打了回去。
之后在众人吵闹间，陈时拿着筷子偷偷蘸了周封故身前原来属于自己的那杯酒，舔了一下。
而周封故看见了陈时的举动，低着头说：“偷喝？”
陈时的鼻子轻轻皱了一下，周围太闹腾了，直接说话听不清，于是她凑到周封故耳边说着：“真的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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