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盗所盘踞的芒砀山西峰,正是后世东汉末年张飞兵败后逃至芒砀山筑营扎寨的所在。
当时,徐州被曹操攻陷后,刘关张三兄弟就此失散,刘备逃往袁绍处,关羽则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暂时投降了曹操。张飞引着剩余的残兵败将一路逃到芒砀山,就在这西峰处筑营扎寨,招兵买马。偶尔下山劫掠豪强。
此处地形险要,山寨由内外两道寨墙包围,寨墙间有铁索桥相连,敌人即便能突破第一道防线,寨内人员也可以迅速斩断铁索桥,退去第二道防线。敌人马上暴露在山寨构筑的火力之下。死伤在所难免,万难再前进一步。山寨内有常年不涸的山泉,只要粮食足够,可以长期坚壁固守,足以自保以待天下大乱。而现在,它被盗贼沈拓占据着。
沈拓是楚国阳城人,家中贫苦,靠着给人当雇农维持生计。在庄蹻作乱时加入乱军当中,成为一个小头目。以后不久,他的父母和两个弟弟被楚国的封君昭统处死。正因为如此,庄蹻被招安以后,除了他自己成为了楚国的将军外,手下许多首领也都封了官爵。只有沈拓,宁死不愿归顺。他不要爵位,不要赏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但杀他家人的昭统是楚国十分有权势的家族,连楚王都得忌惮三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盗贼头目。于是,他带着剩下不愿归顺兄弟仍然四处为盗。
此时楚国东部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安定。昭统为了斩草除根,四处围剿,流荡了几年,楚国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他便带着人来到宋国。没几年宋地大乱,沈拓趁机招纳各地流亡百姓和破家士族,实力逐渐壮大起来。随着山寨的人数越来越多,粮食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他又不愿意劫掠普通百姓。便在这芒砀山中开垦了许多田地。一时间又吸引了无数无产流民来此。几年时间,这里仿佛成为了一个独立世外的小国。而他,便是这个小国的国君。现在他正倚着寨内的堞墙,欣赏着眼前苍茫的林海,踌躇满志。
已是初春,芒砀山葱郁连绵,寒风依然刺骨。站在山寨的内墙上,可以远远的看到前方大泽上耸立的箭塔。沈拓站起身来,操起身旁的弓箭,引弓满月,射向前方,羽箭嗖的一声落向远处的树林。几只鸟雀受了惊吓,立刻飞了起来。
他对部下笑道:“冯曜那竖子竟然动员全郡来围剿我等,古往今来,有几个啸聚山林的盗贼能获此殊荣。”
一旁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接话道:“除了春秋时期的盗跖和几十年前的庄蹻,数义盗之名便只有沈校尉了。”说话的正是向衍,自从去年的谋反秘密被萧照查出来以后,随着群盗攻城,他便抛下家业,带着门客,举家逃到这山寨之中。
沈拓道:“向公子谬赞,盗跖和庄将军我是比不上的,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带着兄弟们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过命的兄弟,和他一起从楚国流亡过来的副将赵桩也笑道:“只要我们成就大业,沈大哥将来之名,未必便在盗跖和庄将军之下,眼下那冯曜竖子派这么多人前来送死,我们一定要好好煞一煞他们的威风。”
向衍道:“二位兄长当真如此有信心,此番官府围剿不同以往,冯曜征发了足足八千兵马,领军者乃是都尉魏炀,听说此人精通兵法,治军有方。我们山寨不过三千人,真的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沈拓道:“万无一失不敢说,他们想轻易攻下山寨绝非易事,至少八成把握吧。山寨的布防向公子也看到了,并不是人多就能有用的,即便那魏炀真如吴起转世,我不与他正面交锋,他又能耐我何。”
赵桩也接话道:“哈哈,沈大哥说的甚是,我们只管坚壁防守,安心等待,官府围剿又不是一次两次,却连我们脚下的城墙都没碰到过。”
向衍又道:“虽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那魏炀见强攻不下,来个围而不攻怎么办?”
沈拓点点头,道:“嗯,这点我们也想到过,不过山寨粮草充足,水源丰富,兵器辎重也储存了许多。更何况还有几条通往山下的暗道,他们若真的长期围困,我们仍然可以向山下的戴氏求援。”
“戴氏?”向衍突然眼中充满疑惑,他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斗胆请问校尉,沈校尉啸聚山林,逍遥自在,官府不能掌控,甚至为了招扶,许诺封给校尉官爵。为何校尉拒绝高爵,却甘愿受戴氏驱使,那戴氏虽然富埒王侯,终究也不过是一方豪长。”
问及此处,沈拓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他道:“此时说来可就话长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正说话间,眼前的大泽之上,朦胧出现几艘舰船的影子。
赵桩脸色一变,大声道:“校尉你看,那是什么?”
沈拓眯着眼仔细一看,随后道:“终究还是来了。”只见远远的大泽之上,几只大船周围围着许多小船,浮在水面上缓缓向北驶来,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猜也能猜到是官府派出的兵船来攻。
沈拓面不改色,他对一旁的赵桩道:“赵老弟,你带些人去看看吧,不过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为防万一,你再去武库征发一百张强弩。”
赵桩摩拳擦掌,显得有些兴奋道:“哈哈,放心,他们既然敢来送死,我一定成全他们。”说着便走下城墙往山寨内走去。
沈拓接着道:“东边的山道恐怕也会有官府的兵马来攻,向兄,你也带点人过去,依靠那些陷阱关卡,层层抵抗,杀伤敌人。记住,不要硬碰硬。就算最后让他们通过也不要紧。”
向衍领命而去。城墙上只留下沈拓一人,他抬头望着头顶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旌旗,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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