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渡边寺早觉得有些无聊了, 跑去泡咖啡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转头一看, 狱寺隼人已经睡醒了。
他的脸上带着熟睡以后特有的红晕, 看起来对方睡了个好觉。
女孩微笑道:“狱寺先生, 您醒了?”
狱寺转过头来,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在这里看到她,淡淡地应道:“嗯。”
渡边寺早一边冲泡咖啡,一边自然地说道:“狱寺先生看起来很累, 我就没有打扰你。最近一直看你那么忙,是把所有的工作都拿去自己做了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是和新公司的新合作, 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乱子。”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其实和那些对接的人无关,就是领头的那家伙太难搞了。”
“啊······”渡边寺早好像想到了什么:“就是上次我背的那几张纸上的人吗?”
她现在已经将上面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家公司总裁厌恶的事居然有好几页之多, 这点哪里是正常人可以办到的?
女孩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看起来确实是个难缠的人物啊。”
狱寺隼人点了点头,毕竟牵扯到彭格列的事宜, 他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而是话题一转:“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渡边寺早已经泡好了咖啡, 她将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了这边。和泽田纲吉不同的是,狱寺隼人喜欢的咖啡口味更加偏苦涩一些,他甚至不愿意在里面添加任何的牛奶和糖, 这种气味让女孩一闻就忍不住皱起眉来。
她没能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嫌弃,被狱寺看了个正着。
刚才还在纠结不已的狱寺忽然被她逗笑了, 他偏偏不去接过女孩手里的咖啡, 而是看着对方的眉头越皱越深, 连眼睛里都写满了对于不加糖的异端咖啡的嫌弃。
渡边寺早正奇怪狱寺为什么还不伸手, 一抬眼就看到他正在笑, 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一遭。
“砰!”
咖啡杯被女孩毫不留情地“咚”到了桌面上,里面的棕黑色液体危险地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有溅出来。
“喂喂,我说你啊,这是对辛勤工作的上司的态度吗?”狱寺佯怒,但眼睛里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他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而公司里也没有谁会和他这样开玩笑,渡边寺早还是第一个。两个人在这段时间的教学之中关系无疑拉近了许多,不管是狱寺的逗弄还是渡边寺早的小性子,这些做法都不会被两人中任何一人觉得冒犯。
女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目光却停留在了狱寺眼底下的青黑色上,她原本仗着亲近而嚣张起来的气焰瞬间乖顺了不少。
“好吧,让你一次。”她嘟嘟囔囔道。
“嗯?”狱寺觉得有些纳罕,他仔细一思索,忽然就想明白了女孩态度转变的原因。狱寺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同情我吗?只是最近有点忙而已,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渡边寺早嘴巴一鼓:“可我从进公司开始,每次看到狱寺先生的时候你都很忙。”
不管是之前和近藤公司共事的时候,还是后来断绝合作发展蛤蜊的时候,又或者是现在,狱寺隼人好像从来都没有闲下来过。
“虽然其他秘书小姐和我平时也在一直工作,但还是有时间休息一会儿的,跟你平时的工作量想比完全不能看,就没想过将工作分摊一些吗?”
狱寺摇了摇头:“有些事我自己处理就好,如果换做你们来可能会更加辛苦。”
“那社长呢?很多文件社长也可以做决定吧?”
“首领?”狱寺诧异地看着渡边寺早,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将这个选项纳入到考虑的范围内。“如果我能够独自处理好的话,为什么要拿这些去麻烦首领呢?”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当然要为首领处理好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有必须要首领过目的文件才会被交上去。”
女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但是放在狱寺隼人身上好像也不值得奇怪。她就说为什么泽田先生之前办公时并没有加班过几次,相比起来还有大块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原来真正繁重的活计都被拦在了狱寺这一关这里!
她的眉毛微皱,不认同地坐在了狱寺的对面:“可是狱寺先生不觉得自己有些太努力吗,这样压榨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吗?我想社长他一定不会介意这点的。”
“但是首领他一直都比我更努力,为了彭、为了公司的安稳,而且很多事都只有身为领导者的他才能做,我必须做好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能为首领分忧。”
唉。渡边寺早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那杯咖啡轻轻放在桌上:“······狱寺先生真的很温柔呢,您真的很喜欢纲吉先生。”
她知道没办法说服狱寺,但好在她一开始的目的也并不在于此。
女孩温声夸赞道:“之前就听其他人说过,你和纲吉先生的关系是公司里最好的,就像那种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决定要好一辈子的那种关系好呢。”
狱寺眼神一亮,他非常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但仔细一思考,却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的。”他无奈地端起自己的咖啡,看着那袅袅的热气在自己眼前蒸腾,瞳孔稍微有些涣散,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误会的,那时候的我也很轻率很不成熟,对首领造成了很多困扰······”
“是吗?”女孩笑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两个人处于敌对的立场上面的场景,“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
“是啊、”
狱寺记起来刚转学到并盛时对泽田纲吉敌视的那段日子,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羞愤欲死,恨不得向十代目土下座谢罪。
事实上,他曾经很多次都那么干过,每次都会因为太过突然而把泽田纲吉吓上一跳。
说到底都还是在过去家族的经历······
狱寺心中一涩。
年幼的他没办法从父亲、从姐姐那里得到任何认同,也没办法找到自己的该有的价值感,幸好reborn先生当时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也幸好他听信了对方的话乘飞机来到日本······
正在狱寺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却听到渡边寺早轻笑道:“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有机会和我讲讲狱寺先生过去的事吧?”
这句话问得非常自然,就像是两个朋友聊的久了,自然而然地去牵扯一些更久远的趣事。
但狱寺的反应却没那么自然。他深绿色的眼睛骤然抬起,眼中多了几分警惕和审视的意味——
“你问这些做什么?”他冷声问道。
面对这样的质问,女孩一愣。她被对方过于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堪,慢慢垂下了眼帘:“我就是忽然有点好奇,很想知道这样的狱寺先生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抱歉,这要求是不是有些太无礼了······”
狱寺眼神中的厉色一收,神情有些怔然。
他刚刚这是在做什么?因为想起来了不堪的过去所以将外溢的怒火发泄在了下属身上?
狱寺张了张嘴,但看到对方垂下的眼睫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狱寺心中慌了。她明明是好心来提醒自己不要太过劳累,后面也是随口聊到了小时候的事而已,他刚刚是不是······有点伤人啊?
狱寺站起身,想要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结果椅子才刚刚发出摩擦的声音,就却看到女孩的身体忽然瑟缩了一下。
她这是被吓到了。
狱寺回想起自己的反应,那时确实因为想到了童年时的阴影而变得有些阴沉,说不定还带出来了里世界的那种锋锐,对于完全是普通人的女孩来说,被吓到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这个叫做渡边寺早的女孩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几乎从来察觉不到狱寺的情绪变化,也能大胆地忽略狱寺的发言,做出许多让他哭笑不得事来。
但是这样的女孩现在却那么小心谨慎地朝自己道歉,这让狱寺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不好意思,是我刚睡醒情绪有点失控。”狱寺低低地说道。他将一切归咎到了自己刚刚装睡的事上。
女孩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说的话。但依然没有抬头看他,狱寺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嗯。”她嗯了一声,然后从身后将要上交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放到桌上,接着朝狱寺这边鞠了一躬。“不是狱寺先生的错,是我太过逾越了。这是b小姐经手的任务材料,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提交这个的。”
狱寺一愣,下意识拿起了桌上的文件。
“既然材料已经送达,那我先不打扰您了。”女孩吸了吸鼻子,她刚一说完,就匆匆地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样似乎也很正常。狱寺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了这个想法。这一幕他见过好多次。
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刚才这样的吗?在此之前,秘书处每一位秘书都是像渡边寺早刚刚那样,恭敬有礼地来到他的办公室,然后言简意赅地提交文件汇报工作,接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和动作,无比严谨地退出办公室,回到她们的工位上去。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才是专业的秘书该有的行为,这才是上下级之间正常的交流和关系。
但是狱寺却觉得不对。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怎样才对呢?狱寺有些茫然了。他虽然有一颗聪明的脑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主人擅长理解自己的情感。
但好在,这颗记性不错的脑子还是提供了一些帮助。
狱寺隼人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几个画面。有的是女孩抱着问题兴冲冲地走进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朝他汇报;有的是女孩笑嘻嘻地不服狱寺的数落,还有理有据地和他拌嘴;再比如之前狱寺解开那道数独题时,旁边聒噪又欢快的加油声。
女孩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上。
狱寺有一种预感,如果她出去以后,刚才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他的办公室又会回到之前规规矩矩、上下级分明,但却有点安静和冷冰冰的状态。
象征着风暴的岚还没有想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要么就这样放弃,要么做些什么!
女孩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狱寺决定做些什么。
“等等!”
男人单手从办公桌上一按,几乎是一跃而起,像头敏捷的猎豹一样按住了那扇门。
“啪嗒。”
是门的锁扣重新合上的声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