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女孩只觉得有一阵风从身边拂过,下一秒她才拉开的门已经被重新合拢。
再一抬头,高大的男人银发有点散乱, 呼吸却一丝不乱, 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渡边寺早用力地瞪回去, 她从刚才开始被呛声的委屈在此时爆发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走?”几乎是一瞬间,女孩的眼眶就变得通红。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泪意就已经涌上了她的鼻尖,只不过一直低着头才没被人发现而已。
见这情况,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顿时手足无措。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冲出来把门给关上、又为什么固执地不肯撒手, 根本不给对方半分逃跑的可能。
“对不起。”狱寺低头看她,又一次道歉。
形似不良的人此时却低着头道歉, 而看起来更弱势的女孩反倒占据了真正的主动权。
但是男人的身材极其高大, 而女孩更显得娇小。狱寺隼人的手掌用力地按在门上,手臂就变成了一道牢笼, 将猎物死死地圈在门和身体之间的方寸之地中。
这样一看, 主动权又好似回到了禁锢者的手里。
不过, 在场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此时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随便聊聊天、就像是往常那样······”听到道歉以后,渡边寺早倔强地撇开眼睛, 不肯看他。
“对不起。”狱寺又一次低低地道歉。
“我以为狱寺先生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朋友间的闲聊, 我以为······”女孩的眼睫颤动, 像是被雨水浇湿了翅膀的蝴蝶。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说完, 趁着狱寺愣住的时候, 渡边寺早迅速地转身, 想要趁机拉开门逃走,但门只是被稍微拉开了一点,很快又被反应过来的男人强行按了回去。
“砰!”
这是门用力被按死在门框中的声音。
“我没有介意。”
被误解的狱寺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介意。”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头焦躁的野兽,又暴躁又愧疚、又茫然又急切,偏偏野兽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情况,所以只能用最笨拙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是刚刚醒来所以脑子不太清醒,并没有觉得你冒犯的意思。”他恳切地说道,“我们是朋友了没错,你说得对。”
不自觉之间,男人凑得是那么近,他急切地想要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温热的呼吸甚至已经扑打到身下女孩的脸上。
女孩傻眼地看着进一步被压缩的距离,她终于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向后退了退,想要远离这让人压抑的距离,但却抵在了冰冷的门上。
后面退无可退。
但眼前的人却毫无所觉,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是那么诚恳又明亮,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解释。
“太······”
狱寺没有听清,他下意识想凑近点听。
女孩的脸颊粉红,她的眼睛中似乎有波光晃动,像是清晨那一池碧绿的湖水。
“太近啦!!”渡边寺早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喊出了自己从刚刚就想要说的话来。
“?”
“······?”
“?!!!”
狱寺先是不明所以,接着,当他的视线落在了女孩粉红色的双颊上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狱寺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居然和对方的距离拉得那样近,就好像是强行、强行将自己的下属按在了墙边似的······!
他的眼神像被烫到一样火速闪开,几乎是在他了悟的那一瞬间,除了视觉上的冲击以外,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颤抖的呼吸声、还有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的温热体温·······
狱寺的感知就算在彭格列之中也排在前列,但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着自己的这个能力。
听觉、嗅觉、触觉······
不知不觉之间,狱寺的脸上也染上一抹狼狈的红晕,他触电似的弹了开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但还不忘警惕地看着门把手的位置。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直觉也不允许对方出去这扇门。
渡边寺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事实上,当男人和她拉开距离的那一刻开始,更多的氧气才突然涌进了她的大脑,从刚才开始她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我不出去。”当她的手被狱寺死死地盯着从门把手上挪开时,女孩迫不得已地向对方保证。
“但是狱寺先生······”渡边寺早的话锋一转,又引来对面男人无意识地紧盯。“早就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女孩按亮了手机屏幕,明晃晃的20:00显示在了狱寺的面前。
“我的肚子饿了,我该下班了。”她重申道。
狱寺依然没有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听到女孩的话,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还会生气吗?”
渡边寺早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她笑着说道:“不了。”
热度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脸颊上消散,但女孩却早就已经不生气了。其实大多数的女孩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哄许多,只要那个人足够诚恳、足够坦率地认错,她们就会忍不住想要原谅他。而这个认错地行为被固执地重复上三四遍以后,相信绝大多数的人已经心软了。
而渡边寺早就是那大多数中的一个。
虽然狱寺并不像是开窍了的样子,但是他刚刚道了几次歉来着?三次?四次?还是更多?
渡边寺早记不清了,但是她愿意这样原谅他。
“我相信狱寺先生不是故意的,”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温婉而体贴,
但狱寺的表情才高兴上几分,她的话锋又是一转,露出来了真实的面目来:“所以这周末,为了挽回我们的友谊,狱寺先生有没有时间来给受伤的下属当一次司机?”
狱寺一愣,他看着对面的女孩像个得了胜的猫咪一样高傲又洋洋得意的模样,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心中反倒是舒畅了许多——
他还是挺开心看到女孩又开始没大没小地顺杆爬的。虽然偶尔会让他工作的地方过于吵闹,但却也能让关于这个办公室的记忆变得更加鲜活。
狱寺想了想自己周末的行程,那一天应该都没有其他的安排,所以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那个荣幸。”
“一言为定!”女孩笑得眉眼弯弯,转身跑了出去。
这一次,狱寺插兜站在原地,并没有再次感到不安。
当渡边寺早回到自己所租住的公寓时,还是忍不住为之前唾手可得的别墅与这间破公寓之间的差距叹了口气。
“狱寺先生他家是住在哪里呢?”她忍不住那么想道。
电梯门在渡边寺早的眼前打开,一拐弯,无人的家门里又透出了明亮的灯光。只不过这次女孩并没有惊慌也没有生气,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
谁会看到自己家大门上用彩色的颜料写了【是高贵的神明大人莅临,不用担心!】这样的字样以后,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夜——斗——!!!”她愤怒地打开了门,“谁让你在我的门上乱写乱画!!”
但当女孩打开门,看到沙发上毫无形象葛优躺着的那个运动装男孩的时候,内心还是诚实地松了一口气。
上次强硬又蛮横地将夜斗丢出窗外以后,其实渡边寺早就有点后悔了,但她的脾气却不容得她吃什么后悔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从小就写在这个女孩的脑子里面。
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也是渡边寺早认识最久、同时最了解她自己的朋友,夜斗在女孩心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这就像是生日那天吃的那个破破烂烂的蛋糕,虽然造型丑了点,但它本质上还是个甜美的蛋糕。
而渡边寺早和名叫夜斗的神明之间的友谊也是一样。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评价也是如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压根不是同一物种的家伙是同一类人也说不定。
话归正题,这么长时间不见,女孩其实还是挺担心这个老朋友有没有消散的。
渡边寺早所知道的是,夜斗没有足够的信仰时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夜斗又说自己给他提供的信仰只有比头发还要细的那么一丝——
谁知道这一丝会不会因为之前的赌气而断掉呢!万一这段时间那个笨蛋连一单都没接到该怎么办?
不过幸好,渡边寺早还是在家里看到了对方,看到他把她的门口涂得乱七八糟,看着他躺在她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往嘴里塞着薯片······
凸(▼皿▼)
渡边寺早已经没办法用“他还没消失真好”这种话来劝说自己了,她趁着咸鱼瘫的神明不注意,狞笑着拿起了放在门口的扫帚。
“啊啊啊啊!!!”
“等等、小寺早、等等!!!”
“桥豆麻袋,救命啊!!你想要谋杀吗?痛痛痛痛痛!!”
······
十分钟后,高贵的神明大人流着宽面条泪,脑袋上顶着两个新鲜出炉的大包,一脸哀怨地将自己制造的垃圾收拾干净。
“我用的是跟别人换到的特殊药水,只有我允许的人才能看到。”夜斗拒绝擦掉门口的字迹,为自己的壮举挽尊,“这样我就能随便在你家里开灯了!”
“?”
看着女孩又拎起来的扫帚,夜斗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不不不不!那东西其实是镇宅颜料来着!”
“镇宅颜料?”渡边寺早扬起了眉毛。
“对啊。”运动服的少年肉痛地从门后拎出一个空荡荡的颜料桶,“据说是什么妖怪的血,因为很万能的原因可以注入我的神力。”
“反正之后再有人带着恶意闯进来,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他双手交叉,摆出一个得意的pose,下一秒就忍不住原形毕露——
“但是真的好贵(t t)!”
渡边寺早这才注意到,对方宝贝似的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瓶子,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孤零零一枚硬币躺在瓶子的底部,看起来分外凄惨。
“你······消失的时间是去找这东西了?”渡边寺早有些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夜斗多宝贝那瓶子里的钱,平时更是个死财迷,能不花钱的地方坚决白嫖。更何况据他所说,瓶子里的那些都是他和信徒们结缘的证据,是沾着信仰的钱币······
她怎么也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是啊,小寺早,你可是要快点富有起来给夜斗大人建神社啊。”一贫如洗的神明嘟嘟囔囔。
“我当然不会食言。”女孩将手里的抹布放下去。虽然她很想把外面那五颜六色的“创意字体”给擦掉,但是看在是朋友一片苦心的份上······
“就是神社的事,还得再等一段时间了。”
“诶?”运动装的男孩瞪大了眼睛。
“在你不见的这段时间里,我把用能力的对象换了个人。”
“诶??”夜斗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你之前不是都计划到结婚了吗??”
渡边寺早完全没有搭理大惊小怪的友人:“所以嘛······神明大人保佑我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说完,她正儿八经地朝夜斗的方向拜了拜。
夜斗跟火烧屁股似的瞬间挪开,拒绝对方毫无诚意的参拜。
“所以为什么话题又忽然跳到天气上去?”
“因为约会的话,肯定要好天气的加成才能顺利啊。”女孩奇怪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在问“为什么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常识性的问题。
在那双茫然的湛蓝色眼睛注视下,女孩若有所思地改了口:“不过坏天气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来着。”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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