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先是迷茫,后才露出几分惊喜来,当即要跪,“臣,多谢大王信任!”

    “爱卿免礼、免礼。你我君臣何需这般多礼,自今日起,你当是寡人最信重之人啊,比之臂膀无异……”

    周武嬉还欲拉着萧玖继续夸赞,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话题一转,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魏奚和。

    “魏国尉先前不还信誓旦旦说萧爱卿有异心吗?怎么样,如今该试探的也试探了,您也该放心了吧。”

    “若还不放心……”周武嬉斜目看了眼魏奚和,语气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不如寡人这齐王就交由您来做?您想杀谁杀谁,就是想要杀寡人,也可啊!”

    正是周武嬉最后几字说出,满殿人皆俯首跪了下来。

    魏奚和亦躬身而拜,再抬头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周武嬉身旁的萧玖,再看连正眼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的君王。

    他心生无奈,知道自己今日僭越的够多了,若再针对萧玖怕是真说不过去。

    “萧上造,是老夫多心了,现向你赔罪。”

    魏奚和道歉来的快,萧玖接的也快。

    只见他淡然颔首一笑,似是对先前遭受到的事情完全不在意,端的是大度从容。

    “国尉也是为国为民,下臣何谈怪罪。”

    任谁被无端试探经历生死一线,心中都不能做到完全不生气。

    可萧玖做到了,他的语气太平淡,表现的也太和气,看向魏奚和的眼神更是不带任何负面情绪。

    可偏偏是这样的平静,让静静的注视着对方数秒的魏奚和心中寒毛渐起,就像招惹到隐藏在深渊的恶兽,让人心中无端升起无限警惕。

    ……

    夜色渐起,群臣从殿中陆续走出。

    事情告一段落,累了一天的众人巴不得赶紧回到家中吃顿热乎的,因此一个个走起路来都有些匆匆。

    萧玖和公孙胜二人并排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公孙家主和周武平走在两人身后,前方有两宫女掌灯为四人引路。

    一路上几人似都在各自想着什么,四人间的氛围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公孙胜率先说道,“魏家百年门阀,大齐开国之初便有从龙之功,后代子孙更是能者倍出,从这一代往上数,为相为将的更是不少。”

    公孙胜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像是在笑,又像没有。

    极安静的宫道上,他落在几人耳边的声音也很轻。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今日之事,你莫放在心上。回去好生休息,魏国尉……想必之后不会再找你麻烦。”

    “公孙兄当真这么觉得?”

    萧玖淡淡的声音响起。

    这话说的,他自己信吗?

    若今日被如此对待的人是公孙胜,他自己又能做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一言落,几人俱是一默。

    “公孙兄……”

    “大厦起而不易,可若要毁之则不然,针对其弱处奋而一击,一击即中。”

    几人的步子停下,萧玖的语气中带着笑,对上公孙胜转过来的视线,“一朝崩塌也快的很,不是吗?”

    公孙胜的心中掀起阵阵波涛,萧玖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他想干什么?

    难道想报仇!

    公孙胜神色严肃,“魏国尉历经三朝,座下门人弟子无数,你……”

    还是不要硬碰硬为好。

    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萧玖斗不过魏奚和,公孙胜并无看轻他之意,只是就事论事,想劝萧玖别乱来而已。

    公孙胜犹疑着,像是在思索如何劝萧玖打消这个念头,却听先前语气低沉的人突然轻笑出声。

    方才的那股压抑沉闷感顷刻间消失。

    萧玖面上带笑,语气轻巧,“公孙兄以为我是要干什么?放心吧,小弟可不是那等拿鸡蛋碰石头的蠢人,自找麻烦的事,做不来。”

    闲谈间,几人已行至王宫大门,前方引路的宫女恭敬的立在路旁,行礼告辞。

    萧玖说罢,脚步轻快的朝宫外的几人走去。

    身后的公孙胜微微迟疑了一下,亦举步出宫。

    等走至近前,几人才注意到等候在宫门外三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不知和萧瑛自然是在等萧玖,而站在他俩对面一身月白长衫犹如霜雪冷澈的张怀玉,则是在等公孙胜。

    张怀玉轻唤了句,“主君。”

    一旁的萧瑛自萧玖出来后就粘在他身后,缩着,很是奇怪的一句话也不说,像是躲谁。

    萧玖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一古怪之处,将问询的视线投向宫外唯二的两个人身上,更多的还是看向张不知。

    “主君看我做什么?”

    张不知笑眯眯的道。

    现在不止是萧瑛的反应让萧玖疑惑,张不知的这一声主君二字更让他疑惑。

    很快,他就知道张不知为什么这么郑重的叫自己主君了,寻常这厮可没有这么讲礼的时候。

    只听他说完,一旁的张怀玉皱眉冷声道,“萧玖真是你主君?”

    显然,这话既是问张不知,又是在问萧玖。

    张不知眉尾恨不得挑上天去,轻轻发出一道鼻音,“嗯哼。”

    见萧玖没说话,神情是默认了,张怀玉面容沉肃,“那我明白了,恭喜你得遇贤主。”

    说完,深深的看了萧玖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他从里刨析到外一样。

    张不知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懒洋洋的回应,“同喜同喜,你不也是。”

    两人目光对上,暗中似有刀戈相撞擦出一阵火花,而后,两人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公孙胜与萧玖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同样的疑惑。

    张怀玉找公孙胜有事相商,公孙胜和公孙家主便上了张怀玉的马车,马车慢慢远去,萧玖四人默默朝自己的往处走着。

    萧玖虽有疑问,但并未问出口,等到周武平从另一条岔路口走了之后,三人中反倒是张不知率先出口打破安静。

    “主君与公孙少主怕是从今日之后,便做不成真的朋友喽。”

    萧玖:“为什么?”

    张不知笑的一脸灿烂,“因为有小人看不惯主公啊,定会从中挑拨你二人的关系。”

    萧玖默了一下,猜,“张怀玉?”

    不过是看张不知很看不惯他哥的样子,萧玖才这么猜的。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张不知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没错!那厮看似端方君子,实则阴险狡诈、冷血无情、城府甚深,最爱背后出手伤人,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公孙少主面前进主君的谗言了。”

    萧玖:从你那一连串形容词中,我已经能感受到你对张怀玉的恨了,反之,对方是不是背地里也这么说张不知的坏话,那还真不一定……

    回想起见过几次的张怀玉的模样,萧玖选择不偏不伊,反问,“你怎知他在说我坏话?你对他很了解?”

    张不知摇头晃脑道,“宿敌焉能不时时戒备。他自认为知我,其实不过七八分;我却能知他十分,他之一言一行岂在我意料之中。”

    说的这么笃定,萧玖都要笑了。

    “那他正在说我什么坏话?”

    张不知道:“他在说公孙胜今日不该出手救你,还劝公孙少主早日杀了你。”

    萧玖脸上的笑容一僵,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他先是不知在想什么,后抬起头,目光看向张不知。

    “是因为你,他才会想除掉我。”

    虽是疑问,但更多是陈述。

    萧玖先是仔细分析一下自己的一言一行,没有任何过头冒进之举,原因便只能是出在身边之人身上,然后他被连带着引起了张怀玉的警惕,进了他的必杀名单。

    这些人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张不知。

    果见萧玖话音落后,张不知扶掌而笑,不仅不惭愧,反而像是很高兴。

    “主君聪明。正是因为我之才太过,张怀玉那厮才心生惧意,怕我将来压过了他,所以才想对我主下手。”

    “主君怕了?”

    他笑嘻嘻的问。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这货身上。

    萧玖心想,面无表情的阴阳了一句,“怕倒没有。只希望真如你所言,你是块宝玉,这样就算拿着烫手我也认了,别是块炭才好。”

    这比喻让张不知乐不可支的笑,装模作样的弯腰行了个礼,“主君放心,公孙少主可不是听信谗言的人。”

    说罢,又补了一句,“至少暂时不会。”

    两人心知肚明萧玖以后要走的路和公孙胜将来要做的事必会有重合,到那时,他们还会是朋友吗?

    又可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倒是主君,若面对公孙少主为敌时,可会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夜风袭袭吹过,萧玖望向前方空荡荡的街道,久久没有言语。

    片刻后才听他说,“有恩还恩,私情、大义,不能混为一谈。若为敌,我必不放过。”

    最后几字带着秋之将至的凉意,落在人心上,不免觉得寒凉。

    萧瑛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抬头看了眼萧玖的神情,而后又低下头去。

    张不知嘴角的笑越发加深,如狐狸般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深,薄唇轻启,慢慢弯下腰去,称道,“主君英明。”

    这一礼比之方才才有了几分恭敬。

    时至今日,萧玖的每一个表现都再合他心意不过,张不知不要那等仁慈之君,亦不要那等空有野心实则无能之辈为主。

    他要能杀人、能救人,能念情、亦心有大义者,方能为他之主。

    张不知先前被派去黄珹身边跟着去对付南蛮南下之兵,多亏有他出谋划策,黄珹才能这么快击退南蛮之兵赶回来,算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如今便到了萧玖展示他的能力的时候了,张不知倒很想知道,萧玖还有多少本事是不为人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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