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片寂静。

    周清如在研究话本,沈宗诫喝着茶。

    过了很久,沈宗诫问:“看什么呢?我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你都没看我一眼。”

    周清如似懂非懂地看着话本,随口回答:“看人家杀夫。”

    “杀夫?”沈宗诫重复着她的话,“倒是没有看过这样的话本,等你看完了我也来看看。”

    “你还是别看了。看完估计也骂骂咧咧,浪费作者一番心血。”周清如又翻了一页,头都懒得抬。

    虽然她是随口一说,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书里剧里的男主,似乎做什么都是因为爱,无论多大的伤痕,一个“爱”字都能抹平。

    女性角色呢?明明是被伤害被爱,却要被认为是被爱。可她们似乎没有拒绝的机会。演一个完美的爱情,是她们既定的选择。

    沈宗诫笑着说:“看什么话本,你不是本来就做过这件事吗?”

    周清如头也不抬,直接吐槽:“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就直说。钱婉莹她哪来的本事杀你,不被你杀了就是命大。”

    “大婚之日,你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不就是为了杀我吗?”

    周清如惊得抬起了头,问:“什么?”

    她的惊讶,沈宗诫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渐消失,说:“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情谊在的。“

    周清如直接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嘲讽,说:“想多了。她说不定是真的要杀你。”

    说完后,周清如似乎又看到了钱婉莹倒在台阶下的场景。她觉得不太可能,钱婉莹应该不会想要杀了沈宗诫,可为什么,她成亲当日,袖子里会有匕首呢?

    周清如想事情出了神,手里的话本直接掉在了桌上。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在发呆。沈宗诫在她眼前挥挥手。

    沈宗诫顺手拿起他的话本翻了翻,笑着说:“原来在看才子佳人的故事,人家好端端幸福着,怎么就杀夫了。”

    周清如其实想说什么,但身子好像被困住了,动弹不得。

    沈宗诫把话本放下,问:“所以你在宫里陪我到今天,是为了要我的命吗?”

    刚刚还呆住的周清如,突然发怒,把桌上的话本扫到地上。这股怒气,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沈宗诫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混乱之中还能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后,说:“好吃,不过没你的手艺好。最近风平浪静,你没什么事情需要我,所以好久都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

    周清如觉得心间的那团火越来越旺,而她无能为力。

    “你,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熬着。”周清如提高了音量,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是她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想找一个人,本来想如果她回来了,我有很多话要告诉她。也许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沈宗诫笑着摇摇头,随即起身。

    周清如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没有力气站稳,觉得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

    沈宗诫本想着离开,但看着钱婉莹似乎站不稳,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连忙扶住她。

    可钱婉莹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份陌生。

    周清如不知为何自己拿下了簪子。她什么都做不了,停不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簪子直直地戳进了沈宗诫的身体里。

    是她,还是钱婉莹,说不清了。

    沈宗诫没有躲,只是看着簪子,笑着说:“你什么都忘记了,还是没有忘记让我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我原来以为,如今的你不是你,所有的话都不是你的本意,原来,是我在犯傻骗自己。“

    周清如的手中还握着簪子,微微发抖,声音也是,说:“她要是想让你死,你早就死千次万次了。她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让她难过?”

    沈宗诫没有喊疼,相反,还对她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想要杀了我。我们两个手上的血债,早就算不清楚了。”

    周清如只觉得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一起,然后又都成了碎片。

    好不容易她能够清醒,看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簪子。不知道是沈宗诫的血,还是她手心的血,滴在了地上。

    等到她醒来,她觉得头疼,大概猜到又是因为钱婉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何必呢,一争吵就让我晕倒,你还怕他杀了我吗?你自己都不要命了,还想让我好好活。”

    她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不敢相信方才的自己拿簪子扎了沈宗诫。周清如长这么大,没有和别人吵过架,更别提动手了。她惊恐地看着这个房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方才眼前的碎片,她都想不起了。

    “我想问你,当年你对母后说,你娶我,是为了让父皇信你,是真心话,还是缓兵之计”这是钱婉莹的声音。

    一个很像沈宗诫的声音回答:“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信上写得很清楚,没有真心。”

    周清如只能想到这个碎片,其他的,包括刚刚与沈宗诫的争执,她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周清如想不明白,钱婉莹可以为了沈宗诫自己导演苦肉计,为什么还会要他的命。

    矛盾的表面下,似乎有什么隐藏的联系。但她现在还看不到。

    想来想去,她问小珍:“有匕首吗?”

    小珍赶紧示意她小声些,说:“姑娘,你怎么了?你又不习武,哪里来的匕首?”

    “真的吗?”周清如还是不相信。

    “宫里不可以带兵器,别说了。”

    周清如认真地看着小珍的眼睛,她没有闪躲,和以前不一样。这下周清如更疑惑了。小珍都不知道的事情,恐怕就只有钱婉莹和沈宗诫知道了。

    在熟悉的香味中,周清如闭上了眼睛。

    钱婉莹掀起了盖头。轿子外锣鼓喧嚣,丝竹不绝,但她一直在咽口水。她拿出了袖子里的匕首,紧紧地握住。

    再把匕首塞回袖中的时候,钱婉莹胳膊上的伤疤显露了出来。她轻轻地摸了摸伤痕,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钱婉莹又努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把盖头重新放下。

    她顶着盖头,走了一天的路,什么都看不到,不时地被一个人拉着,或者被另一个人推。

    突然间,她看见了熟悉的手。

    沈宗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以后我们一起走吧,我会牵着你的手。”

    钱婉莹又开始深呼吸,颤抖着伸出手,轻声说:“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情了。”

    等到她再次被人抓住胳膊的时候,钱婉莹吓得直接站了起来,随之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

    钱婉莹掀下盖头,看到的是惊讶的沈宗诫,还有地上的匕首。

    曾经被黑衣人追杀的碎片,在钱婉莹的眼前再次浮现。

    钱婉莹往后退,惊恐地大喊:“不要,不是,不。”

    沈宗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眼睛微微泛红,问:“为什么?你等着这一天,就是为了杀我吗?”

    钱婉莹慌张地往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花瓶。这下,钱婉莹直接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看着地上的匕首,喃喃自语:“看来我真的做不到。”

    沈宗诫拂衣,转身离开,喝醉了加上情绪激动,他走起路来很是不稳,抓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钱婉莹抬头,看着沈宗诫的背景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等到再次天亮了以后,周清如却没有力气起身。她还沉浸在刚才梦境中的惊恐和无奈。

    周清如喃喃自语:“其实你是想要保护自己对不对?也许,还想要保护他。”

    但她立马捶着床面,无奈地说:“到底是什么样。你们自己说开了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

    她开始觉得害怕,但也有些期待。害怕自己真的会不回去,又很想知道钱婉莹的过去。

    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周清如索性躺了下来。

    既然来了,就好好待着,权当是一次旅游。

    也许她明天就能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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