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涂妈妈按照惯例都给你带了些,你看哪些不喜欢,我再给换上”。

    沈余氏脸上透露着惭愧,说这话时紧张得双手抓紧了衣袖,生怕沈姝在下一刻说出一个不喜之词。

    沈姝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两世为人,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这一刻,她能彻底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雀跃和血液里源源不断的涌动。

    她想,或许她也可以拥有。

    展颜一笑很倾城,一双桃花眼因笑而显得更加有魅力。大抵是来自于沈姝心地最真切的情感,沈铭祁只觉得自己的这位亲姐姐真真是倾国倾城。

    沈姝看着那一碟桃花糕,道:“我听说白矾楼的面食最为精致爽口,母亲若有空可否吩咐下人给我买一些?”。

    沈余氏高兴得应了。

    “只要是你喜欢,我自然是向着你。我这就吩咐涂妈妈去买”。

    涂妈妈也是高兴,她能看出沈余氏的小心谨慎,也能看出她的欣喜。

    “婢子这就去办”。

    心急的劲儿上了头,想也不多想,涂妈妈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经过这一事,沈余氏多少有些放开了性子。说起来,等沈姝真接触了沈余氏,才知道她这位母亲有着一颗可贵的璞玉之心。

    也是,单看沈铭祁的性子就知道,若不是沈余氏和沈云鸿悉心教导,沈铭祁又怎能健康成长像现在这般好。

    只是他们从前对她不上心罢了。

    只是,沈余氏寡言少语,长年久居深院的原因使得她与沈姝谈话之间三句话有两句话不投机。

    又见沈铭祁满心欢喜地和沈姝撒娇,这几日她独自静坐之时又回想起那日沈姝来沁阳院解围之事。

    沈姝年纪虽小,所说之话却全部在理,义正言辞之间只见她自信飞扬。

    大抵是继得了外祖父的衣钵。

    只是沈余氏依然不喜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喜欢往后有人也拿着这件事戳沈姝的脊梁骨。就如同一样,她生在商贾之家,平江府贵贾之女,父亲母亲的一生希望让她饱读诗书,到头来还是遭受丈夫指责,只因书香世族打心底看不起他们的身份。

    “姝姐儿”,沈余氏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姝。

    纠结了片刻之后,她又道:“母亲知道你和你外祖父一样喜欢经商,但有些东西我们女子是碰也碰不得”。

    “你父亲也是这般想,这些年才对你不上心”。

    话毕,室内寂静得如能听到院子风啸而过。

    沈姝想,也许是这些年习惯了清心寡欲的日子,好不容易盼到生活有了些改变,有了些期许,如今沈余氏的一番话说得是煞费苦心,可也改变不了这些年沈余氏对她缺失的关爱,理解不了她内心的喜欢与想法。

    她于不再涉事经商犹如人命危浅,上辈子是它让她有了苟活于世的希望,也是它让她明白人生的难贵之处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率真,它既带她看透了世间沧桑,也看遍了世间繁华。

    沈姝看着窗外空中浮动的银杏枝,又是一阵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不到片刻,树叶又落了一地。

    她目光凝聚,却再无前刻的光芒万丈,神情依然平静似水。

    她道:“母亲可听说过斗米养恩,石米养仇?”。

    没等沈余氏作答,她继续道:“看像是因粮食而引起的变故,追根到底是人性复杂而致。双方辩起来只会看到自身好的一面,可实际上,都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性的难能之处是知足常乐。母亲,您从前说过不应那样劝我,这话还算数吗?”。

    闻言,沈余氏愣了一下,她当然记得这句话,在相国寺沐浴斋戒时说过。

    她当时出于安慰沈姝之心,一时感慨万分才觉得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福与祸不知哪个先序降临。

    正如沈姝方才所说人要知足常乐,和她那时的心境如出一辙吧。

    可有些东西是经历了风霜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疼痛,一旦认定的思维是不会轻易变动,沈余氏也一样,只是此刻她只能在心里哀声叹气。

    两人都闷不做声,沈铭祁一时半会也不知谁错谁对,眼看着方才还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心里只能跟着着急。

    一连几日倾盆大雨,整个汴京笼罩在暮色苍茫的雨季里。

    一辆马车匆匆离开了沈府西院后门。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辘辘的马车声,快速运转的车轮渐起了两道长长的水花,策马飞舆在寂静的街道上尤显突兀。

    沈府东院。

    沈姝被大雨困在水榭楼里,雨水狂泻而下,惊扰了池中的世界。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姑娘,可别念了,你衣服都湿了,要是再不注意,等会我肯定又得挨秋实的唠叨”。春华嘀咕着,已经拿了汗巾细细拭去沈姝脸上的水珠。

    明明这样寂寥的气氛恰好与诗词心境相通,怎料春华这丫头一句务实之话差点让沈姝破功。

    “秋实去哪了?”。沈姝问道。

    这几日因为阴雨天,总是爱想起从前的旧事,方才只一味看着那些池中的枯荷,竟没发现秋实什么时候离开。

    “秋实回去拿姑娘的雨具了,不过走了也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这样说着,不远走来两道身影,由于雨势过大,一时认不清来人。

    等人走了进来,秋实裤脚和衣摆湿漉漉的滴着水珠,情况没比沈姝和春华好到哪去。

    通往水榭楼的小道上站在一人,看着衣着和身形,应是华鸣无错。

    秋实抿着嘴巴,此刻她眼光凝聚,道:“姑娘,华鸣有事禀报”。

    “大雨滂沱,叫他上前来”。沈姝依然看着那枯荷叶,荷叶下面的小鱼嬉戏水中,小鱼一摆尾又消失于荷叶间。

    华鸣身子低垂,声音嘶哑,道:“姑娘”。

    “有何急事?”。沈姝手里揣着珠子,不咸不淡问道。

    “沈唐氏悄悄地出了西院后门,急冲冲地去了通许唐家”。

    “就她一人?”。

    “是的,到了唐家之后也是走了后门进府,等候之人似乎是唐贾氏的乳娘”。

    唐贾氏与沈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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