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章伸长了脖子,眼睛都快长到盒子里,端着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不像平日里态度行为端正,板着一张严肃脸孔的老者。
“前几日去趟别院,遇着贵人送的”,说话者从容淡定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花茶,指腹微微摩擦着杯面,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正在想什么。
不是说是四个建窑杯子吗?怎么送来了一套?
听朱之章的语气,这东西不是三叔父派人送过来的。到底是谁?杨六公子?怎会知道朱之章是她的人?她心中波澜壮阔不像她所表现出来这般淡定。
见沈姝不愿多说,朱之章自然不会再问,心想大姑娘这贵人定然非富则贵,送的东西可是有价无市的。
朱之章整理好情绪之后,和沈姝禀报了这几日延安候府发生的事情。
拜访延安候府的官员有不少,小到知县七品,大到一品官员,只是老侯爷好像也因病卧倒在家,纷纷拒接了来客。
当然,其中关键是二房沈唐氏的亲哥哥唐仕林也去了,怕是不知延安候府里面的水有多深,硬要参一脚。
“延安候府近日府内外形势严峻,特别是府外鱼龙混杂,大多都在打听苏二公子是否醒过来了,听说苏二公子可能是废了”,朱之章语气惋惜,惋惜之意却是指老侯爷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瑾颜的伤势,沈姝是最清楚不过,那日华鸣替他检查过,并非伤到要害,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怎会废了?
想了好一会,沈姝觉得以这样缓慢的办法去寻找真正营救苏瑾颜之人,实在是大海捞针。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说不定是京兆府尹办事效率高。
沈姝沉吟了片刻,转而问道:“送东西过来的人可有留下什么信息,或者行迹?”,沈姝指了指桌上的紫檀盒子。
朱之章听了有些疑惑,略感歉意地道:“老奴当时以为来人与大姑娘相识,便没有留意过多”。
“责任不在你”,沈姝想还是要问问叔父,他肯定是知道的。
她吩咐道:“近日唐仕林若是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告知华鸣,事无巨细”。
“是”。
朱之章前脚刚离开,后脚华鸣就出现在院外。
华鸣站在堂中间,见沈姝一如往常不见哀愁,才开口道:“按照姑娘所说的,消息已经传到唐有福的耳朵里,二房近日与唐家走得近,府内的消息能传达出去全靠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谷雨,传进来大多依靠唐贾氏,估计用不了两日,唐有福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几日你紧盯些,他们要是送上门来,只管把人送到祖母手上”,沈姝扣上茶盖,这一事她不急,另外一件事才是最紧要,继续道:“信都送出去了?”。
“天未亮就安排人加急送了出去”,华鸣回答着,见沈姝没有异样,他的心也安定了。
延安候府。
而这几日风头最大的人,苏瑾颜在经历两三日的折磨之后,他已经能承受住骨头挫断的疼痛。
这日,等他醒来发现祖父一直坐在他的房间里,斑白的英眉紧皱一起,老国公眼球布满红血丝,下眼皮有些发青。
老国公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紧绷着脸,严肃道:“还疼吗?”。
苏瑾颜赶紧笑着回道:“不疼了”。
“不疼?不疼就给我立刻站起来”,老侯爷大声斥责。
苏瑾颜赶紧把笑意一收,讨好道:“祖父莫要仗着自己年长些便欺负孙儿”。
“欺负你?我可没有这么不要脸,去欺负一个快要残废之人”,老侯爷说话耿直,说完之后才猛然觉得这些话有些过重了,他看了眼苏瑾颜的腿,咳嗽了一声,慢悠悠道:“唐御医说了,腿没什么大碍,养上一段时日便能像以前一样活泼乱跳”。
苏瑾颜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转而又是一副不正经都表情,但眼里流露出的执着和认真是真的。
苏瑾颜难得关心祖父,道:“祖父不必陪着孙儿,朝廷官场之事多有困扰,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憩吧”。
苏老侯爷一听还了得,他从榻上跳了起来,一没忍住情绪把苏瑾颜这个“半废”之人骂了一通。
“现在你还能耐了?居然来管老夫做事,若不是你,老夫还不必装病逼迫官家表态,现在不疼了还想着赶老夫走”。
说了好长一串,险些把苏瑾颜绕进去。
苏瑾颜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家的人脾气都生得十分有个性。
祖父豪言壮举吓得下人都躲在外面,此时此刻,苏瑾颜倒想起了一个人。
每次见到她,她表情都是豪无波澜。
从认识她起,苏瑾颜只见她笑过几次,但都是笑意不达眼底。不知怎的,那日她被火焰照耀的脸色竟比平常看起来要温情许多。
“老夫问你呢”。苏老侯爷打破了苏瑾颜的回忆。
“祖父方才说什么,孙儿走神了,没听太清楚”,苏瑾颜问道。
这次苏老侯爷压制住想要暴动的情绪,他用力喘了口气,继续坐回榻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发凉的茶水,一把喝下肚子,这才勉强压制住了暴怒的火焰。
苏老侯爷道:“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苏瑾颜当然懂苏老侯爷的意思,此刻只见眼神炙热诚恳,语气遗憾的回道:“天色太黑看不清,在破庙的时候只敢闭眼屏气,遗憾没能好好看清楚那人长相”。
苏老侯爷见苏瑾颜不像作假,他对自己这孙儿多少有些了解,看似粗糙漏细,但追究起来却也是个小心眼的。
他说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话,见苏瑾颜困倦袭来,苏老侯爷又继续回到书房里装起病来。
唐有福送上门来比沈姝等人预料的要早得多,此事就发生在第二天一大早。
唐有福找上沈唐氏时正是卯时正刻。
对于这个向来报喜不报忧的唐有福,他管辖的铺子从来只挣不赔。沈唐氏从不担忧,只是如今情况危难下,若真遇到了难事处理起来只会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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