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轻易被他人哄骗迷了眼睛,让他们夫妻二人多年心生隔嫌,前些日子还误会姿娘和姝姐儿的良苦用心。

    如今姿娘病情加重,她挺着病怏怏的躯体为姝姐儿的前程铺路,他这个当爹的竟浑然不知。

    那送过来的粗布棉衣护膝和真金白银,都是她们娘俩最实诚关怀的心意。既希望他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以周璇人脉,又担心他生病伤身,才把中药碾碎了缝在那护膝棉衣里面。

    不知怎的,突然又泪湿眼角,他转身背对着发呆的淳安,掩面拭去泪水。

    现在重中之重是赶紧争取回汴京之路,才能弥补他的过错,他道:“三弟信里都说了,既能派你来,这段时日就辛苦你了”。

    淳安摸了摸头,憨笑道:“大老爷言重,属下都是三爷派过来协助您的,能帮得上忙才是荣幸,只是这次事情涉及严重,恐会涉及人身安全,属下看你府内外得加强管辖才好”。

    沈云鸿透过窗户雕花,看着外面模糊不清的人影,这里实在简陋了些,用人也不惯。

    他点了点头,对着淳安道:“如此,府内的安全就全仪仗你了”。

    与淳安谈了许久事,直至屋中渐冷,傅匀在外敲了几回门,沈云鸿这才放了淳安回去休息。

    等傅匀把热了饭菜端上来,看到沈云鸿依然俯身在桌子上写着字,不过身上已经换下了朝服,竟穿着夫人送过来的棉衣。

    倒是让傅匀惊了下,老爷的喜好转变也太快了。

    夜至二更,傅匀呆呆地磨墨,哈欠连天。

    沈云鸿依然神清气足地把最后的一笔字写完。

    见房中一瞬间的火光冲天,沈云锡的书信燃烧起来,傅匀困意已消失不见。

    “华鸣出城有几日了?”。

    “五日了,加上今日有六日了”。

    回到汴京就是赶上了除夕。

    火盆中还有残余星星火光,沈云鸿就着炭火上的温度摩擦着已经僵硬的双手。

    他手触碰着膝上的护膝,沈云鸿苦笑了下,生平竟嘲笑起自己来。

    风雪交加降京城,路上行人渐少,鹅毛白雪覆盖着这个繁华圣地。

    酒肆门窗上加厚帘幕,有不少富贵公子在包厢里吟诗作对,就着风雪天气附和风雅。

    这几日程卿绚为了沈钰宁之事劳心劳肺,回到金明家中也少不得要被母亲传话训斥,问话里十句有三句不离沈姝。

    他每每敷衍了事。但在昨日,母亲把六妹传了过去问话,不知怎的母亲一气之下把六妹关在佛堂里罚抄经书。

    还让他前去沈家赔礼道歉的,他自诩清风高雅便反驳了母亲的教诲,身无分文跑到了汴京城里找杨世绅。

    这会去了杨府竟找不到他人影,说是去了山上找朋友煮酒论景了。

    真是潇洒如风!

    不像他,现在只能被困在这包厢里,听这些子弟高谈阔论盛世繁华。

    “卿绚兄,难得同来,不饮上一杯做首词,有负情怀啊”。

    不知哪府的公子哥,借着酒意直接跑过来和程卿绚勾肩搭背。其他公子也开口一起附和着。

    他们这些人平时哪有资格和程家六公子说上话,如今逮到了机会,总要先攀上交情。

    “我听说卿绚兄在汴京有一门亲事,原先还是不信的,可这段时日总见卿绚兄在汴京城里,看来沈府那位大小姐是个倾国倾城,聪明能干之人啊”。

    这还没说完,场内居然哄然大笑起来。话语间夹带的讥诮之意。

    “怎不带出来…啊…”。

    一阵惊呼声响彻云霄,其他人纷纷被吓得缩在一角,不敢出声相护。

    “好生生的一个茶杯怎就跑到卢大公子的身上去了呢?”。

    声音慵懒而轻巧,像是谈论近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男子站在二楼道上,一身红衣依然惹人注目,半个身子俯身在外面,容颜却胜女子几分,因笑而半湾的眼睛显得狡黠明亮,嘴角上含着讥讽的笑意,像足了方才卢大公子取笑别人的样子。

    未等他人发难,苏瑾颜拿起一旁的拐杖,突然又是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此刻连脸色都变得煞白。

    他叹了叹气,道:“也怪我,这腿没好利索竟出来瞎跑,一个不小心把卢大公子伤着了”。

    紧接着苏瑾颜神情忧伤地看着自己还未痊愈的腿,这个模样让人心生怜悯而自责。

    不知是谁,喊着道:“方才我都见着了,不是苏二公子的过错,纯粹是个失误罢了”。

    “是的,是个误会”。

    有一就有二,倒是有不少人都为苏瑾颜开脱。

    连站在一旁的青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家哥儿何时变得如此受欢迎!

    以前这些人不都面前恭维,背后又是调戏说哥儿长得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吗。

    苏瑾颜也是个会扮相的,此刻居然笑着道:“如此说来确也是我不小心”。

    “青松,你拿袋银钱下去赏给卢大公子,全当做是看诊费用”。

    苏瑾颜扫了眼场内,继续道:“今日是苏某惊扰了各位的雅兴,在坐的酒水钱我全包了”。

    下面一片哗然,直呼苏二公子大方,夸奖之词频频而出。

    卢大公子这会捂着已经出血的额头,脑袋被砸得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晕头转向,哪能知道方才苏瑾颜说了什么,自己手里被塞进来一袋银子,又稀里糊涂地被小斯带离了客栈。

    看热闹的也看够了,自然也就恢复了吃喝玩乐的作态,有的竟还把伶人给叫了过来,好不热闹。

    所以,程卿卿才厌恶这样的地方。

    他正准备收拾离开,奈何有人却要见他,无奈,他跟着青松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很大,估计是整个酒楼最大最奢华的一间屋子。

    但只坐着苏瑾颜一人,准确而言,是苏瑾颜坐在轮椅上,除了从前经常见到的青松,还有一个从未见过之人。

    那人一身青衣,木讷着脸,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浑身上下戾气十足,像个亡命之徒。

    程卿绚与苏瑾颜虽说交情并不深,但在宴席上有过几面之缘。

    苏瑾颜热情地道:“外面风雪交加,这酒楼又比不得家里,程六公子快快过来喝杯暖酒暖暖肠胃”。

    见此,热桌上已摆好一壶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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