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蛮横无理”,程卿绚被说得脸色烫红,才知前两次的接触,原来她都是装作乖巧懂事。

    果真是惯会使用欲擒故纵之术。

    门外,沈老太太拄着拐杖,在童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踏进主厅。

    “我家姐儿从小懂事明理,就因为这个,让我这老太婆看了都心疼了不知道多少回,怎能当担得起蛮横无理四字?”。

    沈姝行礼唤了祖母,双手扶着沈老太太的手,沈老太太爱怜地拍了拍沈姝的手背。

    沈老太太和程卿绚道:“程六小公子请坐”。

    沈老太太已到花甲之年,满头银丝被打理得整整齐齐髻于脑后,稀疏的眉毛湾湾垂下,眼里总是含笑,看得出是位慈眉善目的长辈。

    谁知沈老太太突然发难,义正辞严道:“姝姐儿可知罪”。

    沈姝站出来,跪在堂中央,态度诚恳道:“孙女不知所得何罪?”。

    程卿绚一时不知她们究竟唱得是哪一出。

    他历来心思纯良,他被程大娘子呵护极严,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他鲜少见过。

    沈老太太道:“错在以一己之能前去逞强,被人诬陷也就罢了,还不懂得去找出指认你的罪证辩上真假”。

    沈姝极力配合沈老太太,磕了个头,悔悟承认道:“谨遵祖母教诲”。

    看到程卿绚脸色发黑,乐得春华险些笑出来。

    沈老太太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喝上一盏暖心茶,指腹因常年习惯抚摸茶杯,被烫红了似无知觉一般。

    “我们沈府大门开着,程六小公子把你的朋友请进来,我们辨认一番,如何?”。

    沈老太太和沈姝光明磊落一行让程卿绚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沈钰宁一身伤痕不作的假,又是如何解释?

    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吧。

    不多时,沈钰宁站在东院大厅中央。她的伤口是经过处理的,看起来并无大碍,嘴唇发白,瞪着一双红眼看着沈姝,眼泪划过娇嫩的脸颊,我见犹怜。

    只是雪梅运气似乎并没有这般好,瘦弱的身躯紧紧湾成一个弓字,翻出来的血肉已经和衣服贴在一起。

    前者是真的心狠毒辣,后者是决心要卧薪尝胆。

    沈钰宁一把跪在地上,嘴上喊着,“诚不可欺,万望祖母垂怜,替钰宁做主”。

    若不是在西院听了下人们对她的评头论足。

    沈唐氏欲言又止,暗自委屈流泪的模样。

    还有本该还在沈姝手里,居然出现在西院的雪梅。

    她哪里能想到姨娘居然成了沈姝的驹犬,亲自把她赶出家门,害她沦为别人的饭后茶余。

    所有悲愤聚成一点,厌恨告诉她不能妥协。

    所以她还是不听沈唐氏和沈铭长的劝阻来当面质问。

    沈老太太道:“你且起来,我老婆子受不得这样的尊礼”。

    “祖母”,沈钰宁不仅不起来,腰压得更湾了些,险些把额头磕破。

    见状,沈老太太也懒得理会,心里叹道:她那傻大儿子能被这对母女一叶障目,怕是多亏了这小丫头会装疯卖傻的本事。

    也是,一个对自己都能下得了毒手之人,城府又怎会不深。

    “丫头,贪心不足蛇吞象,人心不古终自毁。听我老太婆一句劝,好自为之,不要自毁前程”。

    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沈老太太只能帮到这里。

    同时,她只感叹自己年纪大了,吃斋念佛多年,早已没有年轻时的杀戮果断。

    闻言,沈钰宁神情颓废不振,她却不屈不挠地求沈老太太,道:“求祖母开恩,宁姐儿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啊。您只要让我见姨娘一面即可,姨娘怎么会不要我呢?”。

    苦苦哀求的模样惹得程卿绚心疼万分,他想去抱住她,却还残存着些理智。

    于礼不合四字成了他此刻的心魔。

    于是,他一个只对双亲长辈和恩师行过稽首之礼之人,居然双膝曲在地上。

    这一跪,彻底把程家与沈府东院刚经营起来的情分瓦解殆尽。

    “求沈老夫人成全”。

    沈老太太由震惊愤怒变成豁然开朗,爽朗地笑了两声,道:“好啊,好得很”。

    枉费了她那日对程卿绚的循循引导。除了那一瞬间的愤怒之后,她心里是松了口气。她这嫡长孙女心里似个明镜,眼界和胸襟高远。

    这样的男子哪能配得上她!

    屋内其他人不懂沈老太太为何不怒,反而高兴得很。

    事出突然必有妖,大伙都屏住呼吸,就怕等会主厅乱了起来。

    谁知,沈老夫人只道:“请辛姨娘”。

    沈钰宁怎么也想不到沈老太太居然会同意,难道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她往下跳?

    其实辛姨娘一早等在侧厅。

    手心手背皆是肉,她哪里有不疼的。

    只是她做好了决定,也绝不会回头,沈钰宁和沈铭佑要保一个,她只能选择后者。

    等辛姨娘从一侧出来,沈钰宁瞳孔放大,一脸难以置信。

    “贱妾给老太太问安,见过老太太,见过大姑娘”。

    这一口“贱妾”直接打得沈钰宁脸色通红。

    “姨娘请起”,沈姝淡定点头,心里暗道祖母这安排是早有准备。

    辛姨娘从西院回来复命之后,怕是直接被祖母安排在侧厅等候了许久。

    辛姨娘答谢后,不曾认真瞧一眼沈钰宁,她声音有些沙哑,问道:“贱妾有句话要问程六公子,不可否开口?”。

    这句话自然是问沈老夫人。

    见沈老夫人点了点头,辛姨娘开口道:“程六公子摆着大好的前程不问不顾,沈钰宁到底有何地方值得您抛弃尊严去呵护?”。

    此时沈钰宁的脸色已经由红变黑,黑到不能再黑,洁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鲜血染红了白齿,口腔一股子腥味径自堵住了发紧的喉咙。

    她强忍住眼泪不要落下,但还是控制不住。

    以前没有佑哥儿时,姨娘最是疼她入骨。

    姨娘喜欢抱着她和爹爹说些甜言蜜语之话,还时常教导她,说她是爹爹的宝贝女儿,也是沈府里正经主子。

    可是,当佑哥儿出生之后,沈姝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姨娘表面坐井观天,等候时机而动,实则内心变得畏手畏脚,担惊受怕。

    爹爹不疼她了,姨娘也不爱她了。

    全都是拜沈姝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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