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绚忍不住皱眉,道:“我与沈二姑娘光明磊落,从无半点越礼之举,何故…”。
沈钰宁打断了程卿绚的话,看向辛姨娘问道:“姨娘是不要我了吗?沈姝给了你多大好处,还是说,你现在唯一想到的只有沈铭佑”。
沈钰宁不在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巧的脸蛋煞白,眼皮发红。
她双眼直视辛姨娘,却又像是麻木的木偶人,空洞而无神,双唇禁闭,无处不在极力求证着看着辛姨娘。
辛姨娘暗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好像告诉沈钰宁,这世界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娘亲。
可惜她已经做出选择。
辛姨娘固执地问:“程六公子,你还没回答我呢?”。
再次被问,看着这一家子都站在沈姝边上,程卿绚明白了,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回答这个问题。
“沈二姑娘虽是庶出,可她性情温和知礼,从来都是礼让长姐幼弟,这也是她的弱点,却不知有一便有二,才使得她处处遭人欺负”。
说到处处遭人欺负,程卿绚还特意看了一眼沈姝。
被看之人表情倒无任何变化,好像程卿绚在说的事与她无关一般。
如此,程卿绚变得更加坚决,似下定决心替沈钰宁要个公道。
“我倒是想问,沈大姑娘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难道说你就没有做过错事吗?”。
沈姝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险些来一句:“施主肤浅了”。
但她也是大方,欲要张口道,却被门外的一声“大娘子”给打住了。
此时的她,脸上才有了些许表情。
沈余氏一手扶着隔扇门,一手轻轻垂在身侧,锦缎朱红色襦裙,灰青色直领对襟褙子,外面是一件慕山紫色披风,绣工裁缝与沈姝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沈余氏浅笑着,一改以往病恹恹的样子。
她妆容浓淡相宜,眼神分明锐利,见跪在地上的程卿绚和沈钰宁,丝毫不显惊讶,只是眼神变得阴沉。
沈姝上前,行了礼尚未开口,被沈余氏抢先道:“你有什么好瞒我的”。
沈姝拧眉看了一眼外面跪着的下人,就连涂妈妈也跪着,看出她们都已经尽力了。
沈余氏给沈老夫人行完礼,便坐在西座上,耐着性子淡雅地道:“程六郎还是起身吧。至于沈钰宁,你既已不是沈家东院之人,也无需跪着”。
只是见两人迟迟不肯就此罢休,沈余氏有些生气了,对程卿绚道:“你母亲虽是我闺中密友,如今经你这一闹,我们多年情分也已尽了”。
闻言,程卿绚只恨自己当时糊涂,如今才想到事情的波及范围广以及严重程度,他辩解摇头道:“不会的,您和母亲的情分怎会受此影响,望您千万不要摆在心上,卿绚这就起来”。
见程卿绚站起来,沈钰宁理所当然也跟着站身起来,因跪的时间有些长,她腿脚乏力,这一不小心眼看就要栽在地上。
幸而程卿绚手疾眼快,稳稳地扶住了沈钰宁。
沈钰宁第一反应是挣脱了程卿绚之手,小声道了句,“谢谢程六公子”。随后,她低着头,眼睛却暗中窥探着沈姝的反应。
怎知沈姝非但没有看她,只见沈姝专心致志地伺候沈余氏。
就此,沈钰宁不自觉地扯断了两片指甲。
种种情况都被沈老太太看在眼里,她却也是淡淡定定的喝茶养神,端看沈钰宁能玩出什么花样。
辛姨娘倒是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好好的女儿家被她养成这样,真是报应不爽。
“好啦,一会再和你说,现在还有要紧之事”,沈余氏怜惜沈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不久前还是个牙齿不清的小孩童,如今却被一个庶女和外人欺负成这样。
叫她如何放心离开?
与前一刻宠溺之样不同,沈余氏看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神情冷若冰霜。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是谁非,不是程六公子道听途说了算,沈家家事也不是你一个外男该来管的”。
程卿绚被说得哑口无言,正如沈余氏所说,他就是个外男,跑到沈府闹事已经有失体统,还兴师问罪沈府嫡长女。
所以,方才沈姝才给足了他面子和考虑的时间,才会那样问他以何身份而来的吧。此刻,他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沈姝。
沈姝哪有心情理会这些事,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沈余氏的身子。
见沈姝担忧地和沈余氏道:“这些都是小事,母亲不必操心,这儿有祖母安排,姝姐儿先扶您回露辰阁休息吧”。说罢,就要去扶沈余氏起来。
可奈何沈余氏平生第一回如此硬气,此刻怕是余老太爷来了也阻挡不了她所做的决定。
沈余氏势必要抓紧时间道明,她气势十足道:“既然你们还不明白,偏要装傻充愣,我这个东院主母,今日所幸就把话说明堂了”,沈余氏声音清脆洪亮。
她看着沈钰宁,像是视之为死物,道:“罪女沈钰宁,忤逆尊长,残害手足,理应逐出家门。既以认贼作父,此后,西院那几位才是你沈钰宁亲人,你是死是活与我沈府东院无半点关联”。
沈余氏眼睛看着程卿绚,又是遗憾又是愤怒,道:“你带她走吧,以后,别再踏入沈府东院半步。否则,就算是天道轮回,我也绝不姑息”。
这次,程卿绚还是讨不到“好公道”。他是眼瞎了,还以为沈姝是替他说话,可现在再看她,她眼里言外丝毫不曾把他放在其中,是太会演了吗?
可耻!
直到此时,他依然想不明白,沈姝到底哪里好?这一个两个都护着她。
他脸色不算好看,盯着沈姝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沈钰宁的突然晕厥吓到了。
看着脸色苍白无力的人儿,他脑子一热,不经思索,和雪梅抱起沈钰宁就往外要去找大夫救人。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沈钰宁算计好的,只等着出这个大门,她的计划好得逞。
“母亲”,沈姝唤了声沈余氏。
见她呆呆地看着远处,沈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的不踏实越发沉重,似乎将有不好之事发生一样。
沈余氏收回眼神,苦笑着说:“无碍”。
这一声好像在安慰着沈姝,又好像在安慰自己。
沈余氏站起来,在沈姝的搀扶下,给沈老太太行了个稽首礼,无奈道:“儿媳不孝,自做主张,望母亲体恤”。
沈姝眉宇紧皱,越发觉得不安。
沈老夫人也被沈余氏所行之礼吓了一跳,连忙去扶起沈余氏,心疼道:“好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行如此大礼?”。
沈余氏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强忍住喉咙里的暗流,鼻腔里有着一股莫名熟悉的腥味。
她眼角已有泪花,看着沈姝,艰难开口道:“我的好姑娘,母亲不曾想过会这样的,最终还是害你被人取笑了”。
此时她的脸已经苍白不自然,口舌难以抬动,但她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以后有劳母亲替姝姐儿多操心了”。
才说完,一口鲜血从她鼻孔和口腔里喷涌而出,“滴滴嗒嗒”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比外面的白雪还要刺眼。
躯体往一头栽去,魂魄抽离…
“母亲”。
“大娘子”。
屋里人痛声惊叫着,却再也唤不醒已经沉睡的沈余氏。
沈府东院正门。
门中央站着一位富贵妇女,她天庭饱满,滋润如玉一般的鹅蛋脸,风韵古典,双手相合轻垂于腹前。
在看到急切出来的程卿绚等人,她眼里流露着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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