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闻言,只是叹了叹气,道:“姑娘这些话同我老婆子说说也就罢了,勿要让旁人听了去”。
容和县主又像是没听到一般,看着手里已经写好的小纸条,嘴角上扬,甚是好看,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忐忑不安。
“这几个月里,京中恐有变故,母亲那边已经清楚,劳烦嬷嬷回去之后吩咐护院加紧防护,叮嘱下人入夜之后不要轻易走动”。
杨嬷嬷闻言,正在研墨的手颤抖了一下,面容变得焦虑,也只能点头应是,却也把话记牢实了。
她便也忘记了要和容和县主说在沈府见到那位得道高僧之事。
一眨眼,年关将至,华鸣在除夕夜赶会沈府,回来路上已收到报丧消息,当时还不敢相信,等到站在沈府前,看着诺大的沈府麻布丧幡,心中的焦急不得人知。
平江老家那边的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初五这天到了沈府。这长途跋涉,人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余家大舅父和大舅娘已在落泪幡掩面痛哭。
看得沈府上上下下的人也跟着哭了好一顿。
又过了十天,从西北赶货回来的余家二舅父和三表少爷也到了汴京。一进沈府门口,余家二舅父拉着个脸,眼泪不见一滴,眼睛却红肿得像个核桃。不知是被冻着了?还是偷偷哭了许久?
不过,多亏了余家舅父们的到来,沈家上下一直紧绷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会。
这接待外客之事,前有余家两位舅父和三表少爷。后院诸事内宅丧事打点,后有余家大舅娘。连外人瞧了险些一度认为余府是把整个家宅都搬到了汴京里。
正月十九,沈余氏出丧日。
难得晴天了好一会,竟到了响午又聚集起了稀疏乌云。送葬队才出了城门,迎面碰上几个身穿丧服的男子。
带头之人中年而立,本该是潇洒儒雅,然经半月的鞍马劳顿,悲伤憔悴显而易见,蓬头垢面的模样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谁也料想不到远在蜀地的沈云鸿竟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不知队伍中谁叫了句“主君”,其他人才敢相信眼前之人便是沈云鸿。
沈云鸿下了马,脚步虚浮,踉跄一下,摔了个跟斗。
傅匀慌忙上前搀扶,却被沈云鸿一把推开。
沈云鸿双膝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棺木,伸手抚摸着,隔着一层厚厚的木头,眷恋又悲欢的眼神,像是能看到里面沉睡的沈余氏一般。
送葬者看着这一幕,哭的稀里哗啦的,却不敢多言。
沈铭祁来到边上,眼角不禁已有泪水,他哑着嗓子,道:“爹爹”。
沈云鸿这才转头看着自己的长子,见沈铭祁泪水落下,他双手握住沈铭祁的脸颊拭去泪水,哽咽道:“长高了”。
沈铭祁哭丧着脸,便又看到沈云鸿双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了两个“好”。
“好孩子,走吧,替我送你娘亲最后一程”。
出丧过程一切顺利,除了回程路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延误了些时间。
但沈云鸿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入京城,各方势力都净眼瞧着,内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因沈云鸿的出现多少打破了京中的势力与谋划,不少人都等着观局下棋。
沈府西院,沈唐氏气得又砸碎了一个茶碗。
沈铭长前一刻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这时突然露出了个瘆人的笑容。
“回来得正好,原先我还担心事后该怎样除去这位远在边境的沈大人,现在正好连根拔起,也不枉费我这一个多月里精心部署的苦心”。
沈唐氏听见了之后,被吓了一跳。
心惊后怕后,疑惑更重了,于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有下步计划了?”。
沈铭长把周围的下人都屏退了,在沈唐氏耳边细语。
这一听,沈唐氏切底担惊受怕起来,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你疯了吗?”。
见沈铭长依然得意洋洋的样子,此刻才觉得这个自己亲生的孩子竟如此陌生又可怕。
“你可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你这一生可就毁了。不,不仅仅是你,还有会牵扯着我们西苑”。
“可是母亲不也没有阻止吗?”,沈铭长继续笑着,眼底的阴鸷显而易见。
沈唐氏急得还没开口说话,便被沈铭长出口小声引诱道:“难道母亲就想让他们一家顶替着父亲的荣誉,在朝堂之上蒸蒸日上,在世族名门之中众星拱辰?”。
“我…”,沈唐氏自然是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的。
“所以,母亲不也是希望能拿回属于我们西院的东西吗。更何况,您如今想去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闻言,沈唐氏也只能拼了一把,但还是担心问道:“此局可有几成把握?”。
“娘亲就不必担心了,今夜您便好好睡一觉,等明日一早,天一亮,无论是延安候府,还是长公主府,往后都只会上我们西院的门”。
这夜,刀光剑影掠过沈府东院。
从西院围墙上冒出一群身材粗矿,脸部凶神恶煞的黑衣客。夜里,他们光明正大的穿过西苑,直径到达另一个府邸。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府东院,目光贪婪而肆虐。手里的长刀已经蠢蠢欲动,锋锐的刀身在寂静的深夜里互相喧嚣着,它们像是等待着接下来被鲜血祭祀时的兴奋。
此时,他们十二个身影已经越过粉白的围墙。
这一刻,刀剑交错之间,人影躲闪。
几声下来连两院的护院都没有惊动。
十二个矫健的身影顷刻消失于黑夜之间,等他们再次醒过来,已经被紧紧捆绑,身处在一个杂乱的仓库里。
眼前的青葱少女一身白色衣袂,腰间系着一条孝带,三千乌发之间整齐绾着,簪了一朵雪白的茉莉绒花。
她脚步轻盈,缓缓踱步而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看来是我高估沈铭长了,这几年竟长个子不长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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