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殿内,傅舍遣走了所有宫女太监,无聊地打量周围。精致的玉制瓷瓶、夜明珠、缭缭烟雾让芬芳充斥于室内。空空荡荡的,虽然大,但很孤独。
他等着大皇子回答他。
没有回应。
于是继续环视。从雕梁画栋到远处门缝外隐约可见的宫女衣摆,丝绸顺滑冰凉的触感,几乎让这个游戏画面快与现实交融。
“魏驷,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大皇子终于开口,语气很平和。若是此话出自万贵妃,傅舍或许会觉得对方在威胁他,但现在自己明白不过一句闲谈。
“所以,我无法再学会武功,不是很好吗?所有人不会将我当作威胁,这样母妃也不会”傅舍想到今天皇后的态度,顿了一下,“总之,同皇后讲明白就好。”
大皇子将沾血的那面对折,用干净的布面捂住嘴,又咳了两声,“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欲加之罪的含义。”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帮我?”
大皇子缓缓神,没再咳嗽,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只是想同你做个交易。你既然已经将人情卖给了他们,必定是想站在我们这边。我帮你缓和母妃的敌意,以皇子身份发誓,保证你们母女未来的安全。”
“那你要什么?”
“三件事。”大皇子揪紧手帕,病弱蜷缩的身躯艰难地舒展开。
“一,你自请去冶州为王,正式离开储君之争。”
“这是我本就要做的。”
故事后续发展,与现在不谋而合。璃嫔多半能安全活到大结局。
“二,阻止魏诚和任秋盈的婚约。”大皇子说这话时,手帕揪得更紧了些。他不自在地抚摸着把手皮面,时不时扣弄两下,在面上留下指甲印。
“你是不是喜欢她?”原著中没有提到大皇子的感情线,毕竟魏诚才是男主。
从大皇子纠结的脸上能看出他的心里活动,傅舍没有多在意。但作弄的心思上来,他多嘴道,“其实你真的该好好关注魏诚。”
“什么?”
“我说,等我走了。最可能成为皇储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他。这才是太后为任秋盈请下这旨婚约的原因。你确实要小心他。”
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激起大皇子的争斗欲。但只要能给男主找麻烦,就能间接有利于陆青尧,他觉得很有意思。
“我知道。”大皇子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那我又能如何?”
上钩了!
“你的腿,是可以治的。”
傅舍抛出这个重量级炸弹,是有凭证的。原著中大皇子算是魏诚的小弟,开副本嘛,就得有个借口。所以大皇子被治,最后忠心于魏诚。
“你在开玩笑,对吧?”大皇子虽然表面很平静,但声音间隙的颤抖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我不是在开玩笑。但能治你腿的药材非常难找。”傅舍很干脆地将饵抛出来,引诱对方咬钩,“我可以告诉你,但需要回报。”
这时候任秋盈的婚约已经被排在了百八十里之外,大皇子估计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病,两人间的攻守之势也在不经意间调换了顺序。
“你说吧。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从今日始,你努力读书,若月末考核得了父皇的夸奖,我便将所需药材告诉你。”
大皇子微微张大嘴,没反应。
“我只是想帮你,也希望你不只是身体站起来。”
整个人也要支棱起来,成为魏诚成为储君的最大阻力,三皇子实力太弱了,傅舍默默祈祷。
“或许上天真的睁眼看我了吧。”大皇子带着些许感激又强压兴奋的笑,拍了拍傅舍的手,“好,那我试试。反正从小到大试过这么多次,再多一次并没有区别。”
傅舍点点头。
“那我推你走吧?”
大皇子点点头,没有再提及之前的要求。直到傅舍将他交给侍从,才在离开前对他说,“我会跟母妃谈谈璃嫔的事,你放心。”
他不提要求,不说药材的感激。让傅舍有种奇怪的距离感,仿佛两人真的是兄弟,对方感激自己对他的好,便默默回报。
“好。”傅舍说。
“对了,父皇有跟你提联姻的事吗?”
“和谁?”
“褚国质子啊,父皇想换一套方案,所以会放他回褚国。但作为交换,他必须娶一位女子回去,并生下一子,由魏国抚养。”
回偏殿的路上,傅舍脑子里都是这段对话。他没想到古代总是将联姻与合作画上等号,毕竟当利益相同,嫁娶并不会改变什么。若利益相冲,即使多爱女子,同样落不得好下场。
就像魏国复国前,曾将公主送去褚国联姻,但褚国半路抄家,等公主回国,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战火飘然,所熟悉的家人早就没了。
“然而陆青尧是个恋爱脑啊——”傅舍对这点深有感悟,其他人或许能杀伐果断,但轮到陆青尧身上,说不定真就为真爱退兵,爱美人不爱江山。
走到偏殿门口,傅舍正沉浸于思绪中,没看见等在门口的姑娘。便与对方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于是姑娘扑了空,不小心跪在地上。
“任晓?你为什么在这?”
偏殿是陆青尧的住处,到这里总归不是来找他的。难不成万将军见他不娶任晓,想让任晓嫁去褚国?
“我我来此是有件事想问殿下。”任晓垂眸微笑,脸颊微红,可谓好一番美景。扑闪的睫毛在光洁细腻的皮肤上,宛若蝴蝶般美丽。
傅舍又向后退了一步。
“行,你说吧。”傅舍决定不要让对方进门,省得孤男寡女发生什么百口莫辩的误会。这里侍从经常经过,能作为人证。而且进了偏殿,陆青尧说不定会中招。
任晓见傅舍向后退了一步,受伤地憋了憋嘴,朝前一步,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说大声点。”傅舍又向后退一步。
“我”任晓用力握拳,一闭眼,匆匆朝前跨两步,仿佛踩到了裙摆,像受伤的蝴蝶一样朝傅舍跌去。
而小巷中,虽然人员流通不低,但狭窄逼仄,傅舍已然退无可退。此刻,他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人声和脚步声,心下暗道不好。
姑娘身上的香气越来越近,傅舍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此刻——
玉芙殿后门,也是正对偏殿门口的地方,傅舍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正巧接住任晓,向后一推。
任晓闭着眼睛,不知道眼前并非傅舍,只顾抓紧此人手臂,朝后方一拉。
傅舍看清了眼前是谁,他呼出一口气,侧耳倾听着朝这里急切而来的脚步声。伸出手粗暴地扯开任晓犹如青葱般修长的手指,将陆青尧拉入自己怀中。
然后几乎是脚步声到达的前一秒,傅舍抱着陆青尧推开玉芙殿后门,匆匆躲进去。他来不及关注陆青尧复杂而专注的眼神,却感觉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
外面的脚步声到了。
但小巷内只有任晓一个人,且玉芙殿此刻有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褚国质子,即使是万将军也不会想将女儿和他扯上关系。
傅舍这才想明白,他太过于关注陆青尧了,以至于没察觉出这个局是针对他而布置的。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三两句人声后,几人终于匆匆离开。
傅舍长吁一口,坐到后门堆叠的杂物上休息。
而陆青尧站在他面前,神色复杂,回忆着之前小太监对他说的所有话。
“既然你早就看见过我和玉芙殿的红姑姑见面,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小太监说得歇斯底里,因为刑罚而浑身浴血,疼痛到几乎麻痹。
“他没有伤害过我。”陆青尧蹲在他面前,知道对方说的话或许真的是事实。但还是很固执地说,“你对我做过的事,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我不会听你的辩解,或是对、对他的污蔑,你根本不值得我信任。”
小太监又是一阵污言秽语,几乎要将这辈子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陆青尧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的仇恨变得可笑起来。
自己在那个地方生活的大半时间,只是用来恨这个人凭什么?
“你会回来找我的!”小太监大喊,“我告诉你,魏驷现在对你好,就是为了利用你。等到他和太后、魏诚他们狼狈为奸,你就毫无用处了!”
陆青尧没有再理会这个人的叫喊,而是快速朝玉芙殿奔去。他想见傅舍,想回到偏殿读书,那股强大的推动力在吼叫,在催促他成长。
然而,在他看见任晓的同时,大脑却不由自主地反复播放小太监的话。
“你没事吧。”虽然如此,陆青尧还是将这些事吞回肚子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估计是故意选在你常去,又人多的地方,为了让人看见。”
傅舍喘了几口气,“是我没想到。”
“其实你和任家联姻,对你争储君而言,乃一大助力。”陆青尧尽量让自己显得公正,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在里面,“而且她容貌优越,性情并不复杂。”
坐在杂物堆上的傅舍衣摆有些脏,没有理会。而是抬头看他,组织一下语言,全盘托出,“我和大皇子做了个交易。我退出争储,前往冶州为王。他说服皇后保住我的母妃。当然,本就主和派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皇后不爽罢了。”
陆青尧一时间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
“倒是你,大皇子说可能需要你带一个女子回去,算是两国联姻。”傅舍将魏王的意思讲明白,“应该会从世家小姐里挑一个主和派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青尧怔怔地立在原地,思绪像毛线团一样乱成一团。
小太监的话变得遥远,如今几方局势和自己近日处境,加上傅舍所言,多半魏王确实会放自己回国,却又被傅舍将离开这里的话夺去心神。
于是很奇怪地冒出了傅舍最讨厌的三个字——
“任秋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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