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走了?”
尸鸦扑腾两下翅膀,试探开口。
被尸鸦有些沉的身子一拽,沈墨回过神,也觉得不可置信。
松了手,把两只灾鸟放到地上,周遭陷入沉寂,回归诡异。
“拙沉,为我护法。”镜隐低声吩咐。
拙沉点了点头,盘膝半悬而坐,炽热灵气如绽放,目光静静望着踏空的镜隐。
神女的身躯悬浮半空之中,闭上眼将灵识释放,跟随着那漆黑小径上一点萤光。
散发柔光的镜隐好似一轮明月,替代了天空那轮惨白。
‘守墓人走得蹊跷。’沈墨坐在拙沉盘膝中窝,抬眼眨巴眨巴,传音入密,有点担心再往前走,不知又是什么危险。
拙沉目光一垂,扫过小狐狸,‘神冢空间变换莫测,走不了回头路。’
“前路无灵气波动。”镜隐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沈墨。
连镜隐都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沈墨垂下眼帘,也是,这个级别的神冢不是他们能应对的。
但……
到底是可惜了。
这般凶险,宝物数量一定也非常客观。
只是半路杀出一个实力强劲、无法用外界逻辑解释的守墓人……
‘带我走……’
沈墨正要开口,突然一怔,耳边好似传来一声空灵。
然后声音越发嘈杂了起来。
有衰颓咳嗽的老者,有凄凉幽怨的妇人,有声嘶力竭的壮年,有脆声哀求的孩童……
他们都在重复着、不断重复着:‘带我走——’
沈墨下意识抬起爪子抓紧自己毛茸茸的大耳朵。
“怎么了?”拙沉注意到小狐狸的异样,有些紧张。
眼前阴影拉长,沈墨抬眼,吕迩一脸沉默冷淡站在自己三步前,望着自己。
小狐狸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有声音。”
镜隐的目光也落在小狐狸身上。
但她眼前看见的场景却远不同。
小狐狸身上团着沉沉的黑丝,缠住身躯腿脚,那是亡灵久不散的执念去化作的念丝。
层层叠叠,至少缠了二十来层,看上去几乎要让人不能动弹。
这些念丝在月光下丝丝缕缕,顺着蔓延的角度,正是沼泽的方向。
注意到镜隐冷淡的神情稍有裂缝,清秀眉头微蹙,沈墨顿生心慌,但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镜隐抬手,将灵气凝聚在掌心,正要将着一点灵气化作刀刃,斩断这念丝。
酸与却突然惊叫一声:“不能动!”
尸鸦也跟着扑腾起来:“这东西不能断!”
镜隐没动,灵气团在之间,侧目静静看着尸鸦光秃秃的尾巴。
在沈墨的视角里,肥嘟嘟的尸鸦上前两步,凭空扯了扯,看不清的锋利割破了皮肉,一瞬间好像可以望见些许痕迹。
众人将目光聚焦在了小狐狸的尾巴和腿上。
可做为杂毛狐狸的沈墨却是满头雾水。
他真的看不见自己身上有什么啊!
拙沉的目光严峻,镜隐欲言又止,吕迩黑曜石的眼睛里写满来的怪异。
沈墨心里更沉:“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尸鸦一声惊呼,众人顺着细细的念线看去,沼泽处淡淡的黑影团团堆积,层叠起来像是一片乌云匍匐在沼泽之上,模糊之中还能看到一两张痛苦的脸。
“为什么?”吕迩冷声发问。
尸鸦支吾着:“念丝已经埋进经脉,断了就一毁具毁。”
埋进经脉?
沈墨低头,强行将灵气集中在自己的眼睛处:经脉内果然有一条小小的细线。
倒大霉,这东西一般意味着不死不休。
……
‘带我走……’、‘带我们走……’
沈墨捂着耳朵,那声音飘得很近很近,又好像就是在耳朵之内回荡。
“凝心静气,抱朴归一!”拙沉低喝清心心决,用灵气将沈墨包裹。
但小狐狸脸上痛苦的神情没有丝毫缓解,更加夸张的是,原本只是不断听到有声音,这一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痛苦地在地上不断打着圈。
念线从脉深入,缠绕上了灵身!
痛苦几何倍增加,沈墨发出痛苦的哀嚎。
“怎么办!”吕迩一手捏起尸鸦的脖子,语气冰冷。
尸鸦被握紧脖颈,胖胖的身体晃荡着,喘气都有些艰难。
“要么……超度执念……要么……”尸鸦艰难吐字:“离……开……范围……”
吕迩松开尸鸦,正要去怀抱小狐狸,拙沉先他一步,自然而然将沈墨搂在怀里。
他目光中暂时失神,手悬在半空一僵,缓缓收回身侧。
“他们要什么?”镜隐声线淡得四平八稳。
小狐狸一怔,红着眼痛苦抬起眼:“最强烈的是——带他们走。”
这个心愿在脑海里不断重复。
镜隐望了一眼那黑沉沉的沼泽,成千上万的怨魂执念似乎挣脱不开沼泽的束缚,如泥层层翻涌,白骨也不断被拱到了泥上。
“不可能。”
千丝万缕汇成一线,沼泽之内成千上万的亡灵执念皆系于一身。
超度执念?
且不说这么多的怨魂离开此地会给外界带来如何的灭顶之灾,
千人千面,要满足他们的所有人的愿望……
沈墨不由苦笑。
心道:找上本太子不是白瞎吗?我只是狐狸,只会嘤嘤嘤啊!
拙沉不敢有任何耽搁,他也知道要满足这等体量的执念解开念丝无异于痴人说梦。
连忙朝着方才镜隐灵识跟寻的位置飞掠而去,却没有听见尸鸦的下一句——“但离开越远,念丝牵动就会越疼。
距离越远,沈墨便觉身上的束缚越发紧,他低头,看着自己经脉内部不断打转剐蹭的念丝,终究轻声朝拙沉开口:“灵身被封住了,这次我指定是出不去了……”
“别瞎说!”拙沉低喝。
渡劫可以重来,可灵身受损可能带来身死道消的后果!
……
“拙沉,刑天火云术。”
镜隐的身躯快一步挡在了拙沉跟前,她抬眼淡淡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拙沉不可置信看着镜隐,这正气之神遗留的秘法,灼烧世间一切污秽,
但……
在火云术之下的小狐狸还能活着吗?
“攻击我。”
镜隐的下一句话,让拙沉猛然抬眼,不可置信望向镜隐。
但沈墨痛苦的模样使得他保守,但镜隐低喝一句‘再迟他就死了’让他无从纠结,闭上眼,手中结印一震,一团硕大的火球氤氲着恐怖的热度在拙沉头顶凝聚。
天际好似出现了一轮太阳,与惨白之月相互对立。
镜隐手中变换手势,长戟一收,双手虚合之间,两仪陵台镜骤然显现,镜子中正巧映照着那轮恰似太阳的火云术。
拙沉目光一颤,连忙闪身避开这含着灵气的宝镜所照射方向。
灵气滋养之下,宝镜所照之术,火云彤彤,朝着那沼泽位置砸去!
流火陨石般砸下,呜咽哀嚎声四起!
“师姐!”拙沉连忙将火云术收下,但宝镜映照出的火球已然足够煮沸那沼泽,蒸发所有的水分,同时打散所有亡魂与执念。
拙沉一声惊呼,他却也没有想到镜隐居然是想要将这些所有的亡灵全部打散。
惨叫渲染残忍。
纠葛小狐狸的念丝在此起彼伏的鬼哭之中绷断!
吕迩黑色的瞳孔中倒影着一场砸入沼泽的火雨,映入脸庞的,还有镜隐神女那叫人心生寒意的冷漠神情。
拙沉低声:“火云术灼烧之下,亡魂都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意味着永世消亡。
“那又如何?”镜隐将法器一收,敛眉:“死而不散必生变,难道等着将来成祸害变故吗?”
……
沈墨在一片炽热火光之中悠悠转醒,鬼哭惨叫渐渐消散。
尸鸦、酸与皆团在地上,瑟瑟发抖。
拙沉眼帘低垂,顺道挡住了沼泽方向的火光,他轻声询问是否有恙。
沈墨摇了摇头。
抬眼瞬间却对上五步远外的黑蛟。
黑蛟那双淡漠的眼中意外地写满了情绪,四目相对里,他别开了眼,不敢将担心显露。
平静逐渐取代了空气中的主旋律。
“咳……”
虎奔道人一声掺着血腥气的咳嗽,狠狠打破了静谧。
剥开腹部淌出的鲜血已然干涸、渗入土地。
吕迩愕然:“没死?”
拙沉淡声:“剥了金丹不会死,但修为倒退就足够让一个修士生不如死。”
镜隐抬手,灵气在掌心氤氲。
虎奔道人的身躯慢慢浮起,随着一声声惨叫,那身躯与地面的距离里,窸窸窣窣,枝条悄无声息从地底钻出,埋进了血肉。
“枯血藤?!”拙沉观那枝条暗红,纹路波动,依稀可见血液在不断吸取。
一瞬间,他陡然想起这个久不见天日的名字。
传说中长在阴邪鬼祟之地的东西,多少有些让人惊惧。
血液成了令藤蔓长须疯狂的诱饵,源源不断从地底凸出,前仆后继咬上虎奔道人的身躯。
“救我……”虎奔道人死死瞪着眼。
枝条从四面密密麻麻翻涌而出,包围了沈墨一行人。
吕迩率先横扫银枪锋镝,砍下不少树枝藤蔓来,但这些藤蔓一经落地,竟然重新生根发芽,以及其迅猛的速度抽起枝桠!
拙沉手中握紧长刀,横刀一斩,赤光之下斩断了身侧的木枝。
数量之巨、藤身之坚同样叫他有些力不从心。
“你拿漏景砍柴啊!?”沈墨看着都着急,忍不住呼喝一声。
那可是古刀漏景!斩魂断金的漏景啊!
你倒是用术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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